《黃帝內經》四季養生（下）——師說（18）曲黎敏

現在講一下冬天怎麼養藏。古代《黃帝內經》當中《四氣調神大論》篇，它把每一個階段，你具體到底在養什麼說得非常清楚。《黃帝內經》裏面講養生，就是養生髮，就是春天的養生髮，但是生髮之機從冬天的藏來。

  冬天怎麼養藏。冬三月，此謂閉藏，水冰地坼，無攏乎陽，早卧晚起，必待日光，使志若伏若匿，若有私意，若己有得。去寒就溫，無泄皮膚，使氣亟奪，此冬氣之應，養藏之道也。逆之則傷腎，春為痿厥，奉生者少。

   冬三月主旨叫一句話叫：此謂閉藏。就是一定要藏住了，要關閉所有的就是開泄的氣機，然後要收藏住。這個時候的天地之象：水冰地坼。水是散的，都結冰了。水往低處流，對不對？那麼這麼散的東西它都能夠結冰了，都要發揮它的收藏之性了。地坼：地都開裂了。地的整個的好東西全都藏在裏面了，地都凍開了。然後無擾乎陽，這個時候不要打攪陽氣。這個時候一定要記住，我們原先說過，冬天如果打雷，就叫做擾乎陽。冬天是不可以打雷的，冬天是天地的陽氣都要避藏。那麼作為天象來講，冬天就不應該有雷，所以你看像禽流感這種現象，其實都是天象先要走前頭一步的。在禽流感前的一年，大家可能都有體會，那個時候出現過一次，就是冬日打雷。冬天開始打雷，這是什麼意思呢？就是冬天的陽氣它都不藏了，這對天地來講，那就會造成一定的溫疫。所以你人如果不養藏的話也會造成一定的疾病。如果冬天打雷，民俗里有一句話說得很好，叫做：冬日打雷，十欄九空。動物肯定會遭殃。因為冬天打雷，陽氣就不藏了，十欄九空，所以就得撲殺那些雞。我們原先說過雞為火性，它跟鴨子是不同的。為什麼是雞流感？沒說鴨流感？鴨是屬於寒性的，而雞屬火性，就是天地的那個火性不藏了，那麼雞的火性也不藏了。但這只是打比方，只不過那年應到這個象了，叫十欄九空，都會遭到撲殺，所以叫不要擾乎陽。對於我們養生來說也是，這個時候連洗澡都要少洗，因為洗澡都讓你皮膚開泄，都沒符合閉藏之性。
    這個時候應該怎麼睡眠呢？早卧晚起。在前三項沒有一個是晚起的，春夏秋都是早起，但只有到了冬天，要早卧晚起。 幾點起呢？必待日光。一定要等到太陽升起來了，天地的陽氣升起來的時候，人才可以起來。你如果在天地之陽沒起來的時候，人先起來了，你就叫擾乎陽。然後怎麼樣呢？使志若伏若匿。志就是情志，就是腎精，使這個腎精若伏若匿，好象起來了，又好象藏進去了，所以若就都是好象的意思。實際上就是讓它不要動，可是又有點起的意思，因為它是冬三月，它裏面有一個過程，你讓它一定要停留在起與不起之間。這個藏，你別藏得咣當一下，你都整個閉住了，那也不行，要使志若伏若匿。為了解釋這個，他又說，若有私意。他為了解釋若伏若匿，他怕你不懂。所以我就說古代聖賢的書，前面的不懂不要怕，後邊你仔細好好去琢磨，你就可以懂。若有私意，若己有得。好象自己已經有了很大的收穫，就像懷孕一樣，我肚子里藏了一個寶寶，但我沒必要滿大街去宣揚，這就是若伏若匿，自己美滋滋地在那兒享受，美滋滋在養，冬天就講究養。

     古代的「養」字在甲骨文里是四隻羊在那兒畫著，旁邊一個人手裡拿一根鞭子，就是放牧。你一定要讓它出去接觸陽光，接觸水，接觸草，這才能養起來。若有私意，若己有得，就好象你懷了孕以後，你自己心裏特別地高興，特別地舒暢，可是又不能發出來，就是這個意思。不可以把它發泄出來，這就叫藏。然後是去寒就溫。避開寒冷，保持身體的溫暖。為什麼這麼講？因為天地之象就這麼講。人體到了冬天，陽氣全部內斂，陽氣全部在我們的丹田處，藏在我們的小腹這兒。然後你就想着好好去養它，可是你四肢是冷的，所以冬天我們要穿厚一點的東西，就叫做去寒就溫。因為你體表的氣血全都回來了，所以在先前我們講養生的時候，食療的時候我們就說了，到冬天的時候就可以吃一些味道非常厚的，或者有點滋補類的東西，是可以化掉。但是這種化，你如果看孔子，或者是《周禮.天官.師章》裏面的說法，就是冬天要喝一些飲劑來化。就是類似於醪糟酒這種東西。因為酒才可以化掉這些厚重的東西，滋膩的東西。所以大家去吃日本的生魚片，你們會發現，吃日本的生魚片有兩種配料是非常關鍵的，如果不吃那兩個東西，你就會不好，一個是清酒，還有一個芥末。酒是可以把這種非常難以化掉的東西給它化掉的，這個化在這兒就是化開，把它變成別的東西。然後芥末呢？又屬於辛散的東西，它可以把你滋膩厚重的東西，可以給你宣開。所以這就是飲食上的一個問題，叫做去寒就溫。

     無泄皮膚。不要過分開泄自己的皮膚。中醫講皮膚，是講兩個層面。叫肺主皮毛。大家仔細去想，我們中醫裏面，把人叫做什麼蟲呢？就是萬物都是蟲子，中醫把人叫做倮蟲。倮蟲在人身上的一個象是什麼象呢？在人體是有皮和毛的。我們是皮多還是毛多？皮主什麼？毛主什麼？想一下。我剛才講中藥的時候已經說了，皮主什麼？為什麼桂枝要去皮？皮主收斂。而毛主宣散。而人體上皮大於毛，所以就人體而言，應該是收斂大於開泄。所以中醫在很大程度上對滿面紅光這個概念，其實一直有不同的說法。其實你們也會發現，小孩通常沒有所謂的滿面紅光，你看哪個小孩滿面紅光？大家有沒有想過，小孩子為什麼不滿面紅光？而老人特別是出現桃花臉的時候，粉粉的那種，其實是一種危險之相，那就叫虛陽外越，這叫陽氣全飄上來了。小孩身上有一層細細的絨毛，那層絨毛就能把他那個光，很潤澤地收在裏面，涵在裏面。而人老了以後，臉上的那層毛全沒了。這就是告訴你，人老了以後，人發散的這種性質已經很弱。就是說老人因為沒有那層絨毛了，所以可能會特別光亮；小孩子很少有特光亮的，小孩基本上是涵在裏面的。所以大家通過這些要懂，就是肺主皮毛，實際上也在告訴你肺氣的兩個特性：肅降為主，宣發為輔。肺氣往外宣發是次要的功能，往裡收斂才是主要的功能。無泄皮膚，就是因為皮主斂，而人體的體表都為太陽，尤其後背為太陽層面，就不要讓陽氣過分地開泄。

      所以中國人與西方人有一個生活習性非常不一樣，就是中國人非常重視洗腳，而西方人特別喜歡洗澡。我們現在慢慢慢慢地，有些年輕人就跟西方人一樣了，天天早上洗澡。但是西方洗澡是跟他的飲食習慣有關，因為他天天去吃大魚大肉類的東西，高脂肪的東西，所以西方人和東方人，大家都知道有一個很大的區別，就是西方人有可能體味比較重，跟他的飲食有關係。而中國人是以纖維類的食物為主的，所以中國人的體味，是比較清香，比較清淡的。所以在這種情況下，西方人他喜歡天天洗澡。而中國人尤其冬天是不鼓勵天天洗澡的，基本上冬天一個禮拜洗一到兩次澡就可以了，他認為冬天整個氣機都是收藏的，所以你也應該收藏。可是中國人為什麼天天喜歡洗澡呢？為什麼現在這足道館輔天蓋地？都去洗足道？洗足道好不好呢？就是中國古代非常強調洗腳，因為腳上有60多個穴位，而且三陰經和三陽經都走腳。比如：1、小腳趾的外側是膀胱經。2、腳面是胃經。如果你腳面疼痛的話屬於胃經痛。3、足大趾的外側屬於脾經。如果是足大趾外側痛或者是你大腿的內側痛，那都屬於是脾的問題。4、二趾和三趾都是跟肝經有關的。5、腎經走足底（湧泉穴）。

     所以中國人認為春夏秋冬洗腳，都會得到很多的益處。比如春天你要洗腳的話，可以增加它的生機；夏天洗腳的話可以去掉熱。大家也會發現，如果夏天用很溫熱的水來洗腳的話，會讓你皮膚開泄的能力更大，你會多出一些汗，這樣反而解暑。秋冬洗腳可以溫曛丹田，可以使你的小腹特別溫暖。所以中國人洗腳都是非常講究養生的。真正的洗腳應該是泡二十分鐘左右，大家一定要知道，腳的穴位是分井滎輸經合，洗腳最起碼應該泡到腳腕以上，因為腳關節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關節。你就想人體有幾大重要的部位，我們現在經常說到咽喉的問題，民俗里有一句話叫做：咽喉要道，你所有的氣血都要經過頸部上頭，所以咽喉的問題是一個大問題，一定要保護頸椎和咽喉，這是很重要的。因為它是要道，你腦子清爽不清爽全在於咽喉，如果咽喉老犯毛病的人，它慢慢慢慢就會影響他的腦子，這是人體上部的病，看頸椎的問題。下部的病，在很大程度要看你的腰椎。因為腰就是一個樞紐，腰是人體站立的時候的樞紐，所以像腿痛這些毛病基本上都跟腰有關，你就要注意腰有問題，把腰治好了，可能腿痛就治療好了。人和動物還有一個很大的區別，人是站立的動物。過去西方對人有一個評價，說這個人該怎麼評論呢？應該怎麼定義他呢？說是兩腳站立的動物。後來發現雞也是兩腳站立的動物，說這就不行。繼續給人的那個詞彙上加，說那就是兩腳站立的能思考的動物，所以只能是慢慢慢慢來定義這個人。所以我們老說的，就是我是誰的問題，永遠解釋不清楚，老得在不斷地探尋中，人類就是在不斷探尋中進步的。可是你要記住，當你直立起來的時候，你從原先的那種狀態到直立狀態，這個裏面包括你的肺呼吸，包括你心臟的問題，包括你方方面面的問題，都會出現，而且要用那麼細的腳腕來支撐你的人體，而腳腕又是你所有的經脈走到腳的一個很關鍵的樞紐，所以泡腳的時候一定要把腳腕泡進去，這是很重要的。

      所以《黃帝內經》里說，無泄皮膚，你要懂得藏，不要太開泄，使氣亟（音：急）奪，就是說你人體裏面藏着的那個氣機多次的或者是儘快地流泄掉，都可以解釋。就是如果你過分地開泄皮膚的話，裏面的氣就可能快速地跑掉。此冬氣之應，養藏之道也。這是養收藏的方法。然後逆之則傷腎，如果忤逆了它，你沒有藏住，最終傷害的是你的腎經，傷害的是你的收藏功能。大家別老想着腎就是腎，就那兩個腰子，明白吧？就是腎經它走的線路其實是很長的，那個氣才是它的生命的一種方式，它的生命的一種方式就是收斂。所以逆之則傷腎，春天的時候就會發出什麼樣的病呢？痿厥，是兩種病。痿：痿症。凡是筋、腿沒有勁，或者抽筋或者半身不遂，這種方面的痿症，其實全屬於木（肝）。那你冬天的腎水沒藏住的話，到春天的時候就出現痿，實際上是屬於出現肝病，就是筋脈開始松馳，這是痿。厥：四肢厥冷。如果腎精藏得不夠，供給生髮的力量（肝）就少，少的話就四肢厥冷。就是到了春天你的手趾腳趾還是冰涼的，現在在臨床看到這種人特別多。春天萬物都生髮了，連樹枝的梢頭都能長出小的葉片來，這說明它已經都通到最外層了，而人體冬天的精氣養得很不足的話，你就生髮不到你的末梢。而我們的四肢就像植物的末梢一樣，這個時候你就厥冷，還是冷冰冰的，就會出現這樣的病症。

      所以春天的病全是從冬天來的，所以它告訴你這種相關性，你一定要都養好才可以，養得春夏秋冬，生發生長收斂收藏全好了，你身體就健康了，這叫養生之道。所以為什麼咱們這個課講的是養生之道，沒講治病之道，這是《黃帝內經》里醫道的一個根本原則。身體是一個精品，你要去養它，你不能破壞它整個的順序，你破壞了你就生病。所以它就說奉生者少。如果你冬天沒有養好的話，你給春天生髮的力量就不夠，你看又回到了春天。所以《黃帝內經》我們第一天開始講的那個春夏秋冬四季圖，後面跟着的全都是在講這些道理，全都在講一個關聯性，一個見群龍無首，吉。你怎麼能把你的生髮，生長，收斂收藏全養好了，你人體就健康了。你不能只生髮沒有收藏，對企業來說你不能只賺錢你又不出去做公益，這都是不可以的。如果你只幹活不賺錢，那以後你靠什麼來幹活？你的精養得不足，你靠什麼來幹活？所以《黃帝內經》實際上告訴我們一個大原則，就是你既要有生髮，又要有收斂收藏，這是《黃帝內經》的根本原則。下面這是一句我們經常說的話，叫做春夏養陽，秋冬養陰。這個實際上就是在說這個問題。他說：夫四時陰陽者，萬物之根本也。這是萬物的根本，陰陽是萬物的根本，四時就是四季。因為這個是《四氣調神大論》裏面結尾的一句話，所以聖人春夏養陽。春夏養陽是什麼意思？就是春夏養生發生長，你到春天你就不要去想別的，春夏就養你的生發生長就可以。因為它這時候氣就是生發生長，你就去養它。秋冬養陰是什麼意思？就是秋冬就養收斂收藏。以從其根，就是要依從春夏養陽，秋冬養陰這個根本，老天就是這麼運轉的，天行健，君子以自強不息，我們人努力，奮發向上，這個象是從哪兒來的呢？是老天告訴你，老天就要從早晨走到黃昏，從春走到夏，從夏走到秋走到冬，老天就是這麼走的，所以人也要這麼走，這叫春夏養陽以從其根，故與萬物沉浮於長生之門。如果你能夠做到這一點，你就能夠跟萬物沉浮於長生之門。逆其根則伐其本/如果你違背了這個原則，你就伐掉了你的根本，壞其真也。真：本性。就是我們人體的本性，你就把它毀壞了。同樣對傳統文化也是這樣，對傳統文化而言，說句實在話，你得很收斂收藏，你才談得上生發生長，這也是目前現在國學熱的一個原因。你先不要想着怎麼去發揚光大，國學的東西先不要去想怎麼去創新，你看還沒看懂呢，你拿什麼去創新？它的意思你都沒懂呢，你就先收斂了，藏足了，然後你才能生髮出新的東西，所以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原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