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黃帝內經》食物的偏性——師說（16）曲黎敏

現在我們要講一下食物也是有偏性。1、在食物的偏性裏面，它講酸走筋。酸味的東西是走筋的，走肝的；2、辛類的東西是走氣的，比如說肺主氣，比如說我們一吃辣的東西就會打噴嚏，然後流鼻涕，流眼淚，都是這個感覺；3、苦走血，苦味的東西是走血的，血就是走心。所以到夏天的時候，比如說我們都強調多吃一些苦瓜，也是讓心火不要太外散的意思。從食補的角度去講的。4、咸走骨，鹹味的東西是走骨的，走骨就是走腎，鹽可以入腎，元氣（五臟之父母）就藏大老大（腎）的家裡。所以吃鹽是最容易調我們元氣的，吃鹹味的東西，就好象現在大家都喜歡吃濃，辣的東西，其實都是在調元氣，都是脾胃虛弱的一個象。甚至你過完性生活以後，你的身體會出現一個虛的象。你吃麻辣燙的東西，可以充分調你的元氣上來，顯得你有精神。5、甘走肉，甜味的東西是走肉，脾胃，像小孩子愛吃糖，就是因為他脾虛，這個大家一定要清楚。

   如果：1、病在筋，如果得了肝病以後，就要無食酸。就是要少吃一些酸味的東西，酸主收斂，就是不要讓它太收斂。2、病在氣，無食辛，如果你肺得病了，你就不要太吃辛味的東西。3、病在骨，無食咸，如果病在骨頭上，就不要太吃鹹味的東西，不要過分的調你的元氣，這樣才能把骨養住，把腎養住。4、病在血，無食苦，如果病在心臟上面，不要多吃苦味的東西，讓心可以生髮一下，心血可以散一下。5、病在脾，無食肉，就是無食甘，不要多吃甘味的東西，不要吃很滋膩的，因為滋膩東西就會增加脾的代謝，使脾更加的疲勞，因為脾主運化。這些都是我們原先所講過的東西。

   五味過度也會對人體造成傷害。是什麼呢？它就說：1、多食咸，脈凝泣而變色。脈，指血。就是說如果多食鹹味的東西，就會抑制血的生髮，就會使得人慢慢地血脈凝聚，臉就會變黑，就是吃鹹味的東西太多臉就會發黑。2、多食苦，則皮槁而毛拔。是因為肺主皮毛，像我們的皮毛不滋潤的話，都是由肺氣所主，如果苦味的東西吃得太多，而苦主降，則肺氣就不容易宣發，肺氣調不上來就滋潤不到我們的皮毛，所以我們的皮毛就會出現乾枯萎縮這種現象。3、多食辛，則筋急而爪枯。辛味的東西多吃則燥幹了筋的彈性，所以手爪也會幹枯。所謂筋的能力在很大的程度上，《黃帝內經》里說得很清楚，就說的，肝在變動為握，說肝病在很大的程度上就看筋的彈性如何，你身體的彈性如何。你這個筋脈的彈性如果失掉的話，這個就是屬於肝的一種很深的病了，在食療方面就要少吃辛味的東西。4、多食酸，肉胝皺而唇揭。多吃酸因為太收斂了，然後抑制了血的生髮，所以它嘴唇就可以變厚，然後嘴上老起皮。5、多食甘，則骨痛而發落。甘類的東西是緩的，是散的，這樣的話它過於散，我們說過腎是主收斂的，我們的頭髮這些東西都是跟收斂的氣息有關的，就是你的頭髮滋潤不滋潤，跟血有關，你的頭髮黑不黑，長得好不好，跟骨頭有關，所以在這種程度上，多吃甘也會造成頭髮脫落，因為它的收斂氣息減弱了，這都是屬於五味，傷了我們的身體。

  在中藥裏面，這個五味到底是怎麼樣配使的呢？其實中藥是非常講究君臣佐使的。所謂君臣佐使就有點類似於我們前面那句話，五穀為養。就是它都有主次，五穀肯定排在第一位。所有的葯裏面，君是最關鍵的一種葯，臣是輔佐君的，佐使是幫助繼續輔佐上面的人的。我們在這兒就可以講一個藥方，在《傷寒論》裏面有一個群方之首，這個藥方叫桂枝湯。這個是《傷寒論》裏面的第一方，也叫做群方之首。當我們出現感冒，發燒這些癥狀的時候，頭項強痛而惡寒。所謂頭項強痛就是頭痛，脖子僵硬，然後怕冷，發燒，身上有一點微微出汗，這種情形下就要喝這個湯藥。這個湯藥是由五味葯組成的。即：桂枝、白芍、甘草、生薑、大棗。這個葯很好喝，實際這也是伊尹《湯液》里的小陽旦湯，說的是太陽病初起的方子，就是感冒，發燒剛剛開始的一個方子，用這個方子就非常有效，只要你用對了的話，可能一劑而愈。

  而且在這個葯裏面你們會發現，有兩個葯實際上就是我們生活當中的食物，生薑和大棗。在這個方子裏面，桂枝是起什麼作用呢？桂枝是君葯。在《傷寒論》張仲景那個年代，實際上又不掙稿費，可是他特別奇怪，他在那兒寫了兩個小字，叫做桂枝（去皮），大棗（擗：切開），我們在所有的使用大棗的時候，大棗一定都要切開。為什麼桂枝要去皮呢？大家一定要清楚，桂枝是屬於桂樹那個梢頭，中藥的藥性是非常有意思的，它實際上也因循着一種原則，也是取象比類的原則。個取象比類的原則是什麼呢？就是當你出現太陽病初起，就是剛剛發燒的時候，實際上你的病在表層。而樹梢大家想一想，春天樹都發芽了，樹梢應該具有什麼特性？樹梢是陽氣生髮最旺的地方。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喜歡用鹿茸，也是取其生髮之機。就是當你這個人身體已經虛得一點生機都沒有了，從頭到晚萎靡不振的樣子的時候，鹿是每年春天才長那個角，那是它生髮之機最旺的地方。我們用得都是嫩桂枝，也是用它的生機這個概念。你感冒剛初起，病在表，所以桂枝是解表的。

  你看這個藥方也沒有一種消炎藥，也沒有一種是可以退燒的，可是為什麼這味葯就可以退燒？就可以治療感冒初起？實際上就是用它來散你剛剛受到的那點寒。為什麼要去皮呢？因為中藥里凡是皮，都有一個特性，主收斂。皮都是包裹的，它就會主收斂。那麼我既然要取其生髮之意，所以我就把它這個收斂的特性給它去掉。現在你們去買桂枝，很少有人給你去皮，所以你們自己買回來桂枝，如果要這個藥效更好的話，可以用小刀把皮給去掉。這就是說，我既然要生髮，我就讓它全方位地生髮。桂枝是一種非常好的葯，桂枝湯也是一個非常好的藥方。

   白芍是根莖，中藥里凡是要莖類的東西，它都主里。主里是什麼呢？既然你感冒發燒了，但是有一點，我一定要固住你的根本，我讓你裡邊別太受傷，裏面足了還可以把邪氣往外趕。中醫認為得病不是別的，就是邪氣，就是我把那個氣機給它改變了就可以，把邪氣趕出去就行。甘草主中焦，甘味本身就是入脾胃的。所以一方面用桂枝散了表，一方面用白芍固了里，同時固住人的脾胃。中醫里講，脾胃是後天之本，如果我沒固住這個脾胃，這個表寒容易入里，對吧？所以這個就是甘草固中焦（脾胃）。生薑也是主散的，也助陽，生薑在這裡幫助的是桂枝，這就叫佐使，幫助它的。我怕你這個生髮之機不夠，把這個寒拱不出去，所以我用生薑來幫助你往外拱，這就是生薑的作用。大棗性甘入脾胃，它是幫助甘草也是佐使。中國古代有句成語叫做囫圇吞棗。為什麼要囫圇吞棗？古人認為棗吃多了以後，比如山西產大棗，那山西人棗吃得過度的話，牙齒就會壞。為什麼？這在中醫里就叫土克水，腎是水，脾是土，我們說過牙是腎的外表，如果我們棗吃多了的話，就等於土能夠侵蝕了你的牙齒，你甭看牙齒是非常密固的，但是它怕甘類的東西，就是最密固最收斂，氣機最足的它怕散，甘類的東西也是主散的，所以一定要囫圇吞棗。因為大棗是補脾胃的，所以大棗的最好吃法就是把大棗整個吞下去，不經過牙齒，這也是吃棗的一個要訣。

  在桂枝湯這個方子里，大棗要擗是什麼意思呢？就是把的皮給剝裂，皮是主包裹的，主收斂的，而我們在這兒是用它的中土之性，因為大棗的中央肉是黃色的。中醫裏面就講，凡是黃色的東西都入脾，脾也是主肌肉的，所以大棗擗開用的是大棗肉的濡潤之性。開中藥為什麼叫開方子？方子裏面是有理的，而葯在古代是這樣寫的「藥」，什麼叫藥呢？草字頭底下是一個音樂的樂，葯就主和諧。音樂是最和諧的，如果五音不和諧的話，這個音樂就不成調。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，葯是最講究和諧的，所謂和諧就是講究它的配伍，你的配伍一定要很精準。所以開藥方，是要講究裡邊的和氣，而不是像現在很多人開方子開的是，你來什麼病，好！你有胃酸，假如有十六葯是去胃酸的，我把這16味方子都放在葯裏面，那叫葯而不叫方子，這樣的話，這裏面沒有一味治感冒的葯，可是它就把感冒一劑而愈。中醫不是不能救急症，像感冒發燒這些好象是急症，實際上中醫是完全可以治的，關鍵要辨證準確，我看你是哪類發燒。你如果是太陽經脈的發燒，就是表受寒的話那麼我就可以給你用，如果身上微微有汗的話，就可以用桂枝湯；如果無汗的話我就用麻黃湯；如果是少陰的發燒，我就用麻黃附子細辛湯，這是完全你要根據它的理來走。

  所以如果真的能把《傷寒論》學好，張仲景寫《傷寒論》是非常有慈悲心的，像我們開中藥，開西藥，很少有人去告訴你，比如說你吃完這個葯以後，他還舉了一些例子，他說你感冒初起服下這個葯的時候，然後馬上進被窩發汗，如果汗發不出來，啜熱粥一碗，助它的發汗，因為粥又補脾胃又不傷脾胃，它是幫助你的，所以食物可以幫助治病，就在於這兒。這樣的話你發出汗來的，你的病邪就去掉了，去掉以後，馬上藥就停，再好的葯也不可以多吃。如果發汗太過的話，你就喝冷粥一碗。因為涼粥也是主收斂的，它也不會損傷脾胃，然後可以了，把這個問題就解決了。同時他還說了一句話，你這種情況下，你吃這個葯的時候，你在食物上要注意哪些，所以它就說凡是腥的，臭的，味道濃的這些東西，你都不要吃，這就是中醫很人文的地方。中醫為什麼人文？現在我們開的葯誰也不會告訴你，你該吃哪些，不該哪些，對吧？但是中醫很人文的地方告訴你什麼呢？在這個時候你不可以吃腥的、臭的、味道濃的。因為你只要一吃這些飲食，一下去它就調元氣，本來你的病在表層，如果它一往下走，你把元氣一調上來，使得你這個外邊的病也往裡走。所以我們日常生活中，很多的家長都很清楚，告訴孩子應該怎麼做，感冒發燒的時候，哪怕餓兩頓都沒事，就是反而忌諱多吃，而且忌諱吃濃的東西，味道特別特別濃厚的東西，這是很忌諱的。所以大家一定要清楚，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張仲景的慈悲心，而且他是從醫理上走的，這是葯。

   古代「醫」字的寫法。古代的「醫」字是這樣寫的：醫。還有另外一種寫法：毉。本身就把中醫裏面的很多內容都涵蓋進去了。這個「醫」字外面的方框讀「方」，就是首先你要懂醫學的話，第一你要懂醫理，醫理要方正；裏面的「矢」是箭，有一種說法就是有人說是外傷，實際上這個箭大家看又像什麼？我們醫療手段裏面的什麼？針炙。所以「矢」指的是針炙。然後這個字「殳」讀「書」的音，「殳」也是一種武器，所以學中醫不僅僅是對我們養生有用，它還可以懂兵，兵法。古代中醫裏面就有一句話叫做：用藥如用兵，它這裏面非常講究道理。另外一種說法這個「殳」字底下是個「又」字，上面是個古代水池的樣子，這個看咋一看去就是手在水下摸東西，所以有人又認為這個「殳」字代表按摩。你看啊，中醫裏面，現在有《黃帝內經》，有醫理，講針法，還要講按摩。在治病裏面，按摩可以說是最基本的，同時又是最高的一個層面，所以中醫經常說一句話叫：手到病除。只有當你這個手到了的時候，病就除了。這個話好象是一上手病就好，其實也是這個意思，它真正的動機是說，很多在表層的病基本上是可以用按摩的方法來解決的，就在體表的毛病。病入到深一層（經絡）以後，用針刺，再深，入到五臟以後，用藥。再繼續深的話，就是病入膏盲，只有一個辦法，用炙法，這是另外一個話題。

   所以「醫」是針刺，「殳」字是按摩，然後底下這個「酉」就是成就的意思。什麼東西成就？到秋天就叫酉。秋天萬物成就了，五味俱全了，五味俱全以後，就會用「酉」這種東西來釀酒，所以古代的「酒」字不就是「酉」字邊上三點水嗎？就是把萬物成就的東西放在水裏面去漚，去發酵，所以這個「酒」就是古代最原始的葯，也就是我們原來所說的醑糟，就是很薄的，叫醪里這個東西，其實在超市上都可以買得到。我希望大家聽了這些課以後，將來你出去喝烈酒，不如喝醪糟，還養生，這是酒的問題。你看就一個「醫」字，就把古代所有的治療手段還有醫理全部都涵蓋在裏面了。這個「毉」字下面是「巫」呢，就說中國古代呢？實際上還有一種祝由的方法，是巫術，這種方法現在基本上沒有人用了，這是巫術的一種方法，所以這是古代「醫」的兩種寫法，這樣大家就清楚，我們用藥，到底醫和葯是怎麼回事。有人就開玩笑，說現在這醫是簡化了，就剩「醫」了，就剩開刀了，這個是很不一樣的，而中醫是不講究這種方法的。在藏傳佛教裏面，醫學裏面，有這麼一種說法，說人體生病，就好象是水變成了冰一樣，你是把這個冰給拿掉呢？還是把這個冰給化掉呢？讓它重新變成水？這可以引導我們對醫學的重新思考。你是把它拿掉，或是把這個病邪去掉，再把它直接變成水？因為正氣邪氣都在人體裏面，邪氣也是正氣變現來的，所謂邪氣就是過度之氣。所以從現在開始大家都知道，什麼叫醫，什麼叫葯，葯就是和氣。如果真的會開藥的話，真正開藥方裏面是包含有慈悲心的，這也是中國古代的聖王為什麼重醫藥的原因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