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繫辭傳》是由多種《易象》類文獻彙編而成,故其編排格式與今之論文格式不同,它的主體內容是講繫辭義例原理,故名《繫辭傳》。又兼有關於《易》的總體原理的其它各項主題,故司馬遷稱《繫辭傳》為《易大傳》。《繫辭傳》編排結構遵循着與《周易》六十四卦卦序排列同樣的邏輯法則,那就是每個主題(太極單元)都遵循對稱共軛原則,如此當大小不同的主題彙集在一起後,各個大小單元便形成互相嵌入的“因陀羅網”,後人若以常規思維去閱讀《繫辭傳》,會感覺其行文雜亂紛呈,因而不能很好地領會《繫辭傳》的本義,如歐陽修《易童子問》云:“余之所以知《繫辭》而下非聖人之作者,以其言繁衍叢脞而乖戾也。”李鏡池《周易探源》說:“《繫辭》里有論易理的,有說卦數的,有解爻辭的,有推崇易道的等等文章,然而毫無系統,東說說,西談談;說過了又說,談過了又談;拖沓重複,繁雜矛盾,好一味馳名古今的‘雜拌兒’!”
發現《繫辭傳》編排的“因陀羅網”對稱共軛、相互嵌入、環環相套的特徵,既有助於領會《繫辭傳》,也有助於探索《周易》六十四卦卦序的奧秘。
註:圖中的一個圓圈或橢圓表示一個主題,各個主題的標識符位於圓圈兩端的頂點處。標識符的特徵是:對稱、嵌入。因對稱和嵌入形成環環相套的“因陀羅網”結構,《周易》六十四卦卦序也存在相同的規律。圖中的兩個正圓分別是指《繫辭上傳》第八章七則爻辭義例和《繫辭下傳》第五章十一條爻辭義例,兩個正圓是《繫辭傳》的主體。
《繫辭傳》里出現了不少前後重複的文辭,學者誤以為是衍文,其實這些重複的文辭正好位於某一主題的前後,是各個主題的分區標識符。
一、《繫辭上傳》《繫辭下傳》各章主題
繫辭,即卦爻辭。卦爻辭的依據是64個六爻別卦,六爻別卦源於三爻八經卦。故《繫辭上傳》第一章言八經卦的天地模型;第二章言六爻別卦,根據卦爻象擬造繫辭;第三章言繫辭有“吉凶悔吝”之占斷。第四章言《易經》模型齊准於天地,彌綸天地之道,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,曲成萬物而不遺。第五章言陰陽之道與不測之神。陰陽之道,導也,學也;不測之神,通也,覺也。第六章言乾坤靜動。第七章聖人因《易》盡性致用,崇德而廣業,立大同之基。第八章言《周易》繫辭主體之七則爻辭義例。第九章言大衍筮法。第十章言“《易》有聖人之道四焉”。第十一章言天地之數,總述歷代聖人作《易》、用《易》之德。第十二章言聖人立象以盡意,乾坤其《易》之縕。
《繫辭下傳》第一章與《上傳》第一至三章以“乾坤易簡”呼應,《上傳》言六爻互體成卦,《下傳》則言經卦上下重疊成卦,《上傳》言“吉凶悔吝”,《下傳》則超越“吉凶悔吝”,以“貞”總持“元亨利貞”四德。《繫辭下傳》第二章言制器尚象十三卦,大禹以《連山易》上下重卦而觀象。第三章承上啟下,從卦象到彖爻;於是第四章斷經卦主爻。第五章再言《周易》繫辭主體之十一則爻辭義例。第六章以“乾坤其《易》之門”呼應《上傳》第六章的“乾坤靜動”,從卦象之體到爻象之分,同時總結第五章繫辭綱領之彖辭斷辭。與《上傳》第七章“聖人因《易》盡性致用,崇德而廣業,立大同之基”呼應,《繫辭下傳》第七章“《易》之興也”之三陳九卦,文王受命,得朱雀丹書而演《周易》,賡續大禹九洛小康之大業。第七至十一章為同一主題,故第十一章以“《易》之興也”相呼應。周公繼文王受命演《易象》,故第八、九、十章言《周易》爻象體例。《繫辭下傳》第十二章言爻象體例與繫辭情偽之精細,同時以“乾坤易簡”結束《繫辭傳》全文。
二、《繫辭傳》的最大標識符是“乾坤、易簡”
《繫辭傳》的最大標識符是“乾坤、易簡”,《繫辭上傳》第一章講“乾坤易簡”,《繫辭下傳》第一章再講“乾坤易簡”,標誌這是《繫辭下傳》的起首,《繫辭下傳》的最後一章又講“乾坤易簡”,標誌着《繫辭傳》之終。
《繫辭上傳》言乾坤之體,故第十二章言“乾坤,《易》之縕”,而《繫辭上傳》第六章言乾坤有靜有動:“夫乾,其靜也專,其動也直,是以大生焉。夫坤,其靜也翕,其動也辟,是以廣生焉。”靜動則有闔辟,《繫辭上傳》第十一章“闔戶謂之坤,辟戶謂之乾”,於是《繫辭下傳》第六章言“乾坤,其《易》之門”。《易》之門,乾坤之用。
三、“自天祐之,吉無不利”實為“標識符”
“自天祐之,吉無不利”實為“標識符”,其先後出現於《繫辭傳》三處四次:《繫辭上傳》第二章一次、《繫辭上傳》第十一章(朱子《本義》在第十二章)兩次、《繫辭下傳》第二章一次。《繫辭上傳》第二章言聖人作《易》、君子學《易》,此為《易》之體;《繫辭上傳》第十一章言聖人蓍龜與河洛,此為《易》之源;《繫辭下傳》第二章言制器尚象,此為《易》之用。三處,體用歸源,故夫子於河洛本節詳述之。河圖四至,故有四次。
四、《繫辭上傳》第八至十一章
《繫辭上傳》第八章言《周易》七則爻辭義例,其本身的象數蘊含冬至祭天圖式,其在整個《繫辭傳》河圖結構則是北方“天一生水,地六成之”。
《繫辭上傳》第九章言《周易》大衍筮法五十,三易之天地之數,《周易》乾坤之策與萬物之數。大衍之數五十源於天地之數五十五,乾坤之策與萬物之數都是按《周易》大衍筮法系統得出的。
《繫辭上傳》第十章言“《易》有聖人之道四焉”,聖人用《易》之方法。
《繫辭上傳》第十一章言河圖天地之數,總述歷代聖人作《易》之本源,故與《繫辭上傳》第一章(《易》的天地模型、乾坤易簡)、《繫辭上傳》第二章(聖人作《易》、君子學《易》、觀象繫辭)以“自天祐之,吉無不利”相呼應。
《繫辭上傳》第八章、第九章、第十章、第十一章統一於河圖。所以第十章“《易》有聖人之道四焉”、聖人用《易》之方法也是效法河圖四方展開的。
《繫辭上傳》第十二章,其標識符的使用,先遠後近。先呼應第一章乾坤易簡,後呼應第八章爻辭義例。


五、《繫辭下傳》第二章“制器尚象十三卦”主題標識符
按《繫辭傳》“因陀羅網”編排結構,《繫辭下傳》“制器尚象十三卦”有三個“圓環”組成,大圓是全文,其標識符是“象”字。第一章“象也者,像此者也”,第三章“象也者,像也”。大圓套兩個小圓,第一個小圓是伏羲三皇時期,第二個小圓是黃帝堯舜五帝時期,標識符是“自天祐之,吉無不利”。(詳見《周易詮釋》第4-10節:發現《繫辭下傳》“制器尚象十三卦”的象數圖奧妙)
六、《繫辭下傳》第五章十一則爻辭義例的標識符
《繫辭下傳》第六章:斷辭,即彖辭也。《繫辭下傳》第三章:彖,斷也。《繫辭下傳》第四章是斷主爻。
《繫辭下傳》第六章與第三章、第四章呼應,都是講卦體與《彖傳》的。《繫辭下傳》第五章言十一則爻辭義例。之所以如此安排,是暗示爻辭爻象體例決定於卦辭《彖傳》體例。
七、《繫辭下傳》第七至十一章“《易》之興、《易》之為書”的標識符
《繫辭下傳》的第八、第九、第十章皆以“《易》之為書也”開頭,而前後兩頭的第七章、第十一章皆以“《易》之興也”開頭,“《易》之興也”既有自己的主題表達,同時兼做“《易》之為書”三章的標識符。第七章的“《易》之興也”說“其於中古乎!作《易》者,其有憂患乎?”第十一章“《易》之興也”說“當文王與紂之事邪”,兩者緊密呼應。《繫辭傳》的這種編排顯然是《易象》的思維方式。
“《易》之興也”的核心是“三陳九卦”,文王受丹赤雀書而演易之河洛宗旨。“《易》之為書”三章是《周易》爻象體例,爻象體例源於河洛內在的關係。河洛之中演繹為六爻之二五,比鄰關係演繹為乘承比應,河圖的一六合、三八合、四九合或者洛書的一九合、二八合、三七合之類演繹為六爻的相應關係。“《易》之為書”三章,對應三才六爻;“《易》之興也”上下包“《易》之為書”三章,意味着所有體例統攝於河洛。
八、《繫辭下傳》第十二章的標識符
《繫辭下傳》第十二章,其標識符的使用,先遠後近。
第一段言乾坤易簡,呼應《繫辭上傳》《繫辭下傳》第一章,“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”則是呼應《繫辭上傳》第十一章。
第二段是呼應《繫辭上傳》第十章“易有聖人之道四”“辭、變、象、占”而來,“變化云為,吉事有祥。象事知器,占事知來”,唯獨不言“辭”,於是第三段、第四段突出“辭”。
第三段言卦爻,呼應《繫辭上傳》第二、三章與《繫辭下傳》第一章。
第四段言繫辭之情,呼應《繫辭下傳》第八至十章爻象體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