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論語信述》8.3泰伯篇——曾子有疾,召門弟子曰
曾子有疾,召門弟子曰:“啟予足!啟予手!《詩》云:‘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。’而今而後,吾知免夫!小子!”
曾子病重,召來他的門人弟子說:“拉開衾被看看我的腳!看看我的手!《詩經》上說:‘戒慎恐懼,好像走在深淵旁邊,好像踩在薄冰上面。’從今往後,我知道自己能夠免於毀傷了!小子們!”
疾:病重。
門弟子:門人弟子。潘維城:“曾子弟子,《子張篇》有陽膚,《孟子·離婁篇》有沈猶行,《萬章篇》有公明高,《禮記·祭義篇》有公明儀。注皆以為曾子弟子,又有單居離。”其並考證吳起非曾子弟子,詳見《論語古注集箋》。
啟予足,啟予手:拉開被子看看我的腳和手。啟,開也,此處指拉開被子。
詩云:《詩經·小旻》之篇。
戰戰兢兢:戰戰,恐懼的樣子。兢兢,戒慎的樣子。
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:臨淵恐墜,履冰恐陷。《註疏》:“曾子言此詩者,喻己常戒慎,恐有所毀傷也。”
免:免於禍患刑戮的毀傷,全身而歸。《大戴禮記》:“天之所生,地之所養,人為大矣。父母全而生之,子全而歸之,可謂孝矣。不虧其體,可謂全矣。”李炳南認為是“免於損道”,可參考。
小子:門弟子也。朱子:“語畢而又呼之,以致反覆丁寧之意,其警之也深矣。”
《論語註疏》曰:此章言曾子之孝,不敢毀傷也。
《四書解義》曰:此一章書是曾子守身之孝也。曾子在聖門素以孝稱,迨夫有疾將終,追思生平守身之道,至此可以無愧。體且不虧,而況於行乎?皆由於曾子平日見道明、信道篤,故能始終不息也。
朱子曰:曾子平日以為身體受於父母,不敢毀傷,故於此使弟子開其衾而視之。曾子以其所保之全示門人,而言其所以保之之難如此,至於將死,而後知其得免於毀傷也。
程子曰:君子保其身以沒,為終其事也,故曾子以全歸為免矣。
尹氏曰:父母全而生之,子全而歸之。曾子臨終而啟手足,為是故也。非有得於道,能如是乎?
范氏曰:身體猶不可虧也,況虧其行以辱其親乎?
陳祥道曰:賢者之保身猶之乎諸侯之保國也,故曾子取此詩以明己之孝,《孝經》取此詩以為諸侯之孝也。
張栻曰:曾子當死生之際其言如此,與易簀之意同。蓋安死順生,純是義理也。啟手足之義,示保其身而無傷也。戰兢臨履,曾子平日之心敬而無失。
徐英曰:孔子為曾子陳孝道,自天子以至於庶人,至德要道,無乎不備。而其首曰“不敢毀傷”為孝之始,“立身行道,揚名以顯父母”為孝之終,曾子守之至於臨歿,賦《小旻》之詩,以見無虧厥節,夫猶是《孝經》之旨與?
李炳南曰:曾子是學道之人,了解死生原理,所以不怕死,只怕損道。道有體用,體是性,用是仁。性不可得而聞,但可以仁來修明。仁的根本就是孝道。曾子力行孝道,平素功夫就是“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”,不敢一時疏忽,直到面臨身死,才敢說一個“免”字。免就是免於損道,這是曾老夫子對弟子最切實的身教。
劉宗周曰:曾子一生精神,息息反躬,循頂至踵,徹體承當,都無放過處。稍放過便有不及貫處,如人元氣一毫不貫,便有痿痹之病,故醫書以手足痿痹為不仁,此言最狀仁體。曾子之學,所以為仁也。曾子學問最樸實到底,無跌磕破綻,他行一寸得一寸。
梁章鉅曰:曾子之學,終身皆主戒懼,故《曾子》十篇與《論語》、《孝經》皆可相為表裡也。
《四書反身錄》曰:孝以保身為本,曾子啟手足以免於毀傷為幸。然修身乃所以保身,手不舉非義,足不蹈非禮,循理盡道,方是不毀傷之實。平日戰兢恪守,固是不毀傷,即不幸而遇大難臨大節,如伯奇、孝己、伯邑考、申生死於孝,關龍逢、文天祥之身首異處,比干剖心,孫揆鋸身,方孝孺、鐵鉉、景清、黃子澄、練子寧諸公寸寸磔裂,死於忠,亦是保身不毀傷。若舍修身而言不毀傷,則孔光、胡廣、蘇味道之模稜取容,褚淵、馮道及明末諸臣之臨難苟免,亦可謂保身矣。虧體辱親,其為毀傷,孰大於是?
《四書反身錄》曰:保身全在修身,而修身須是存心。心存則不亂,臨大事而不亂,方足以任大事;臨生死而不亂,方足以了生死。
按:顏子之四勿克己復禮,曾子之三省主敬存誠,踏踏實實皆是誠明之學。
《大戴禮記》《論語集解》《論語註疏》《論語集注》《論語全解》《癸巳論語解》《論語集釋》《論語講要》《論語新解》《論語正義》《論語學案》《論語旁證》《論語會箋》《論語古注集箋》《四書解義》《四書反身錄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