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論語信述》6.11 雍也篇——賢哉,回也
子曰:“賢哉,回也!一簞食,一瓢飲,在陋巷,人不堪其憂,回也不改其樂。賢哉,回也!”
孔子說:“賢德啊,顏回!一筐飯,一瓢水,住着破舊的屋子,別人不能忍受這種愁苦,顏回卻能不改變他的樂趣。賢德啊,顏回!”
賢:此處指顏回賢德。
一簞食,一瓢飲:此處形容顏回的飲食簡單粗糙。簞,竹器,用來盛飯。瓢,用來舀水、盛水,一般是匏瓜對半剖開而製成。食,古讀“嗣”音,今讀本音。
在陋巷:王念孫《經義述聞》認為“巷”有兩義:里中道曰巷,人所居亦謂之巷。陋巷,猶如“陋室”。顏子家貧,所居陋狹,故曰“陋巷”。程子:“簞瓢陋巷非可樂,蓋自有其樂爾。其字當玩味,自有深意。”
憂、樂:一般人以生活困頓為憂愁,而顏子卻不以為意,樂以忘憂。聖賢之道,有足以忘其憂而不盡之樂也。
賢哉回也:再贊其德。錢穆:“本章孔子再言賢哉回也,以深美其雖簞食瓢飲居陋室而能不改其樂。孔子亦自言,飯疏食,飲水,曲肱而枕之,樂亦在其中。”
《論語註疏》曰:此章嘆顏回之賢。回家貧,唯有一簞飯,一瓠瓢飲也。居處又在隘陋之巷,他人見之不任其憂,唯回也不改其樂道之志,不以貧為憂苦也。
朱子曰:顏子之貧如此,而處之泰然,不以害其樂,故夫子再言“賢哉回也”以深嘆美之。
程子曰:顏子之樂,非樂簞瓢陋巷也,不以貧窶累其心而改其所樂也,故夫子稱其賢。又曰:昔受學於周茂叔,每令尋仲尼顏子樂處,所樂何事?
孔安國曰:顏淵樂道,雖簞食在陋巷,不改其所樂。
鄭康成曰:貧者,人之所憂。而顏淵志道,自有所樂,故深賢之。
趙岐曰:當亂世安陋巷者,不用於世,窮而樂道也。惟樂道,故能好學。夫子疏水曲肱,樂在其中,亦謂樂道也。
李炳南曰:不改者,本來貧窮,本來即樂,今仍貧窮,今仍樂而不改。意在言外,顏子得道矣。貧而樂者,即如顏子,樂有所得,非樂貧也,乃樂道也。顏子已得其道,故不改其樂。他人不解顏子之道,則不知顏子之樂,唯孔子知之。
蕅益大師曰:樂不在簞瓢陋巷,亦不離簞瓢陋巷。簞瓢陋巷,就是他真樂處,惟仁者可久處約。約處,就是安處利處。
鄭汝諧曰:見其高堅前後,見其所立卓爾,其未得也企慕焉,其既得也躍躍焉。舉天下之樂,孰有大於此者?樂字固當玩味。
張栻曰:學者要當從事於克己,而後顏子之所樂,可得而知也。
《四書解義》曰:回克去己私,無非天理,舉一切外至之物毫不足以累其本體,是何等涵養,何等造詣?賢哉,回真有道之人也。《易》曰:“樂天知命,故不憂。”困而能亨,窮居不損,顏氏之子其庶幾乎?
錢穆曰:宋儒有尋孔顏樂處所樂何事之教,其意深長。學者其善體之。
徐英曰:夫能安命,則樂天。
陳祥道曰:天下之所重,君子之所輕;天下之所憂,君子之所樂。故衣朱懷金,不能重顏子之輕;簞瓢陋巷,不能憂顏子之樂。此所以明明在上,百官牛羊,舜也;闇闇在下,畎畝簞瓢,亦舜也。然則回之樂,人樂也;子之樂以忘憂,天樂也。人樂者能樂而樂也,天樂者又無能樂也。
劉宗周曰:茂叔教人每令尋孔顏樂處,所樂何事。若有極口道不出者,畢竟是何事。此事不從言說得,不從妙悟得,學者須實學孔顏之學,始得孔顏樂處,即是孔顏學處。子曰“不怨天,不尤人,下學而上達,知我者其天乎”,何不樂之有?善乎王心齋氏之言曰:學然後樂,樂然後學。學即樂,樂即學。天下之樂無如此學,天下之學無如此樂。
江謙曰:《列子沖虛經》言:仲尼閑居,子貢入侍,而有憂色,子貢不敢問。出告顏回,顏回援琴而歌。孔子聞之,果召回入,問曰:“若奚獨樂?”回曰:“夫子奚獨憂。”孔子曰:“先言爾志。”曰:“吾昔聞之夫子曰:樂天知命故不憂。回所以樂也。”孔子愀然有間,曰:“有是言哉,汝之意失矣。此吾昔日之言爾,請以今言為正也。汝徒知樂天知命之無憂,未知樂天知命有憂之大也。夫樂而知者,非古人之所謂樂知也。無樂無知,是真樂真知,故無所不樂;無所不知,無所不憂,無所不為。”顏回北面拜手曰:“回亦得之矣。”學者知無樂無憂之本性,方知孔顏之憂樂。
孔子嘗謂回曰:“家窮居卑,何不仕乎?”對曰:“有郭外之田五十畝,足以給饘粥;郭內之田十畝,足以為絲麻;鼓琴足以自娛,所學於夫子者足以自樂。回不願仕也。回願貧如富,賤如貴,無勇而威,與士交通,終身無患難,亦且可乎?”孔子曰:“善哉,回也!夫貧而如富,其知足而無欲也;賤而如貴,其讓而好禮也;無勇而威,其恭敬而不失於人也;終身無患難,其擇言而出之也。若回也,其至乎!”(《韓詩外傳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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