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《咸》九四)《易》曰:“憧憧往來,朋從爾思。”子曰:“天下何思何慮?天下同歸而殊途,一致而百慮,天下何思何慮?日往則月來,月往則日來,日月相推而明生焉。寒往則暑來,暑往則寒來,寒暑相推而歲成焉。往者屈也,來者信也,屈信相感而利生焉。尺蠖之屈,以求信也。龍蛇之蟄,以存身也。精義入神,以致用也。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。過此以往,未之或知也。窮神知化,德之盛也。”
(《困》六三)《易》曰:“困於石,據於蒺藜,入於其宮,不見其妻,凶。”子曰:“非所困而困焉,名必辱。非所據而據焉,身必危。既辱且危,死期將至,妻其可得見邪?”
(《解》上六)《易》曰:“公用射隼於高墉之上,獲之,無不利。”子曰:“隼者,禽也。弓矢者,器也。射之者,人也。君子藏器於身,待時而動,何不利之有?動而不括,是以出而有獲。語成器而動者也。”
(《噬嗑》初九)子曰:“小人不恥不仁,不畏不義,不見利而不勸,不威不懲。小懲而大誡,此小人之福也。《易》曰‘屨[jù]校滅趾,無咎’,此之謂也。”
(《噬嗑》上九)“善不積不足以成名,惡不積不足以滅身。小人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,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,故惡積而不可掩,罪大而不可解。《易》曰:‘何校滅耳,凶。’”
(《否》九五)子曰:“危者,安其位者也;亡者,保其存者也;亂者,有其治者也。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,存而不忘亡,治而不忘亂,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。《易》曰:‘其亡其亡,繫於苞桑。’”
(《鼎》九四)子曰:“德薄而位尊,知小而謀大,力少而任重,鮮不及矣。《易》曰:‘鼎折足,覆公餗,其形渥,凶。’言不勝其任也。”
(《豫》六二)子曰:“知幾其神乎!君子上交不諂,下交不瀆,其知幾乎!幾者,動之微,吉之先見者也。君子見幾而作,不俟終日。《易》曰:‘介於石,不終日,貞吉。’介如石焉,寧用終日?斷可識矣。君子知微知彰,知柔知剛,萬夫之望。”
(《復》初九)子曰:“顏氏之子,其殆庶幾乎!有不善未嘗不知,知之未嘗復行也。《易》曰:‘不遠復,無祇悔,元吉。’”
(《損》六三)天地絪縕,萬物化醇。男女構精,萬物化生。《易》曰:“三人行則損一人,一人行則得其友。”言致一也。
(《益》上九)子曰:“君子安其身而後動,易其心而後語,定其交而後求。君子修此三者,故全也。危以動,則民不與也;懼以語,則民不應也;無交而求,則民不與也。莫之與,則傷之者至矣。《易》曰:‘莫益之,或擊之,立心勿恆,凶。’”
子曰:“乾坤,其《易》之門邪!”乾,陽物也;坤,陰物也。陰陽合德,而剛柔有體,以體天地之撰,以通神明之德。其稱名也,雜而不越。於稽其類,其衰世之意邪。夫《易》,彰往而察來,而微顯闡幽,開而當名,辨物正言,斷辭則備矣。其稱名也小,其取類也大。其旨遠,其辭文,其言曲而中,其事肆而隱。因貳以濟民行,以明失得之報。
(《咸》九四)《易》曰:“憧憧往來,朋從爾思。”子曰:“天下何思何慮?天下同歸而殊途,一致而百慮,天下何思何慮?日往則月來,月往則日來,日月相推而明生焉。寒往則暑來,暑往則寒來,寒暑相推而歲成焉。往者屈也,來者信也,屈信相感而利生焉。尺蠖之屈,以求信也。龍蛇之蟄,以存身也。精義入神,以致用也。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。過此以往,未之或知也。窮神知化,德之盛也。”
【白話】
《周易》(《咸》九四)說:“心意不定地往來,朋友順從了你的心意。”孔子解釋說:“天下的事情何必思索,何必憂慮?天下的事情,途徑雖殊異,其歸宿則相同;意見雖千百,其結果則同一,何必過多思慮?正如日往則月來,月往則日來,日月交相推移而光明常生;寒往則暑來,暑往則寒來,寒暑交互推移而年歲形成。往,就是屈;來,就是伸。一屈一伸相互召感,就必然產生利益。尺蠖毛蟲回縮其體,是為了向前伸展;龍蛇冬天蟄伏,是為了保存自身。(學者)精研義理,進入神妙的境地,是為了能夠運用;利於施用、安處其身,是為了增崇美德。君子以此修身沒有止境,其中有人能到達聖人之智。聖人窮盡事物神妙變化的道理,成就最高的德行。”
【解讀】
咸卦的主題是無心而感,故曰咸。然而咸卦各爻由於自身局限,皆不得咸道。如初六感於拇(足指),六二感於腓(腿肚),九三感於股(大腿),九五感於脢(背),上六感於輔頰舌,此五爻大都兼與鄰爻親比,心系不專,故感於物。唯有九四,上下剛爻,互體乾卦,故專心應初,然不得正,故感於心,曰“憧憧往來,朋從爾思”。
《周易》卦序總綱為先天卦圖:“天地定位,山澤通氣,雷風相薄,水火不相射,八卦相錯。數往者順,知來者逆,是故《易》逆數也。”《繫辭上傳》第一章“鼓之以雷霆,潤之以風雨。日月運行,一寒一暑。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。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”,也是按先天卦圖敘述的。
咸卦第三十一“山澤通氣”為《周易》下經之首,位居《上經》坎第二十九、離第三十之後,故夫子按先天卦圖從離日坎月說起。艮在西北立冬之位,兌在東南立夏之位,故曰寒暑之往來。日月寒暑,此言天道。
震為來為伸,巽為往為屈,風雷為益,故曰“屈信(伸)相感而利生焉”。巽為風為蟲為進退,故曰“尺蠖之屈,以求信(伸)也”。震為龍,東北為艮止,故曰“龍蛇之蟄,以存身也”。此言地道。
最後“精義入神”四句言人道心性。從坤至乾,坤為修體,乾為道體。故坤卦言“習”,帛書《衷》論坤卦反覆言“文”、“學”、“詩書”,乾卦《文言》“與天地合其德,與日月合其明,與四時合其序,與鬼神合其吉凶”。
“精義入神”,是從知識到智慧,這是德行的基礎,故曰“以致用也”。坤為精義,乾為神。“精義入神”,坤入於乾也。
知識智慧的作用是為了增加美德,故曰“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”。此漸進修德有為之法,君子之道也。坤為安身,乾為崇德。“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”,器以載道,乾入於坤也。
“過此以往,未之或知也”:未之,是說君子入神崇德致用安身沒有止境;或知,是說聖人超越思慮,思而無思,退藏於密,無思而思,感而遂通,故曰“窮神知化,德之盛也”。“德之盛”,盛者盈也成也,言德行盈滿而道成。太極本無極,無極而太極也。
《周易折中》云:
“精義入神”,則所知者精深,窮理之事也。“利用安身”,則所行者純熟,盡性之事也。“窮神”則不止於入神,其心與神明相契者也,‘知化”則不止於利用,其事與造化為徒者也,至命之事也。窮理盡性,學者所當用力,至命則無所用其力矣,故曰“窮理盡性以至於命。”
此章是釋“爻者效天下之動”之義,而原其理於一也,自此以下十一爻,皆是發明此意,而此爻之義,尤為親切,蓋感應者動也,不可逐物憧憧,而唯貴於貞固其心者一也,所以然者,此心此理,一致同歸,本不容以有二也,故首以此爻,而以“致一”、“恆心”兩爻終焉。
以此領悟“一陰一陽之謂道”,只有把握從陰陽合體的“致一”之道,才能安身立命。陰陽合體為十一爻的象數宗旨,安身立命為十一爻的義例主題。爻辭十一例的象數奧妙詳見《周易詮釋》第4-16節:發現《繫辭傳》七例與十一例卦序的象數奧妙。
(《困》六三)《易》曰:“困於石,據於蒺藜,入於其宮,不見其妻,凶。”子曰:“非所困而困焉,名必辱。非所據而據焉,身必危。既辱且危,死期將至,妻其可得見邪?”
(《解》上六)《易》曰:“公用射隼於高墉之上,獲之,無不利。”子曰:“隼者,禽也。弓矢者,器也。射之者,人也。君子藏器於身,待時而動,何不利之有?動而不括,是以出而有獲。語成器而動者也。”
【白話】
《周易》(《困》六三)說:“困於石下,據在蒺藜上;回到家室,見不到妻子,有兇險。”孔子解釋說:“困窮於不當的處所,其名必受辱;憑據於不適宜的地方,其身必遭危險。既受辱又遭危險,滅亡的日期即將來臨,哪有可能見到妻子呢?”
《周易》(《解》上六)說:“王公在高牆上射擊惡隼,一舉獲得,無所不利。”孔子解釋說:“惡隼,是禽鳥;弓矢,是武器;射擊惡隼的,是人。君子身上預藏成器,等待時機而行動,哪會有什麼不利呢?有所行動而毫無滯礙括結,所以外出必有收穫。這是說明先具備現成的器用然後再行動。”
【解讀】
困之六三,禍患之極;解之上六,根治禍患。
困卦下坎上兌,以二體言之,坎為陽剛,兌為陰柔,是陽卦被陰卦遮掩。以爻象言之,二剛爻皆被上下柔爻所遮掩,皆以陰揜陽,故為困。困卦六爻皆困,陰爻身心皆困,陽爻困而心亨。三陰,六三最困。六三承九四,攀比九四之名位,故曰“困於石”,“恥諸嘉石”,故曰“名必辱”;六三乘剛於九二,見金夫,乘君子之器,疾據於利,“非所據而據焉”,“歸於圜土”,故“身必危”。六三以柔用剛,體坎為宮,變巽為入,故曰“入於其宮”,變卦大過棟橈,與上六之妻不得應,故曰“不見其妻”,大過有喪葬棺槨之象,故孔子曰:“死期將至,妻其可得見邪?”
解卦是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”,舒解之時,君子預防腐敗之危機。六三不中不正,順承九四,乘剛九二,六三上下之陽實,皆非己物,互卦離麗,慢藏冶容,必遭侵奪,故曰“負且乘,致寇至,貞吝”。而上六居上獨得正,射六三之隼心賊於高墉之上,則是徹底消除了隱患,故曰“無不利”,象曰“以解悖也”。內卦坎為弓矢、為隱伏,故曰“藏器於身”。解卦有藏弓矢於身,待時而射之象,震動於外,故無所阻礙,必“出而有獲”。
(《噬嗑》初九)子曰:“小人不恥不仁,不畏不義,不見利而不勸,不威不懲。小懲而大誡,此小人之福也。《易》曰‘屨[jù]校滅趾,無咎’,此之謂也。”
(《噬嗑》上九)“善不積不足以成名,惡不積不足以滅身。小人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,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,故惡積而不可掩,罪大而不可解。《易》曰:‘何校滅耳,凶。’”
【白話】
孔子說道:“小人不知羞恥、不明仁德,不畏正理、不行道義,不看見利益就不願勤勉,不受到威脅就不能戒惕。受到微小懲罰而承獲重大告誡,這是小人的幸運。《周易》(《噬嗑》初九)說:‘將桎加於足上,遮沒了腳趾,沒有咎害。’說的就是這一道理。”
(孔子又說)“善行不積累不足以成就美名,惡行不積累不足以滅亡其身。小人把小善看成無所獲益的事而不屑於施行,把小惡看成無傷大體的事而不願意除去,所以惡行積累滿盈而無法掩蓋,罪行發展極大而難以解救。因此《周易》(《噬嗑》上九)說:‘肩膀扛着枷鎖,遮沒了耳朵,有凶禍。’”
【解讀】
噬嗑初九,對治小惡;噬嗑上九,懲治大惡。
噬嗑卦,是通過磨合以達到社會和諧之目的。故內,中四爻以噬肉喻社會磨合之道,即《彖傳》“噬嗑而亨”;外,初上爻以法制,即“利用獄”。
初上言“法制”的兩個階段。周朝已有“法制”一詞,《禮記·月令》篇載:“……命有司,修法制”。初九“屨校滅趾,無咎”是指以“嘉石制”管教罷民,是法制管教階段,孔子所謂“小懲而大誡,此小人之福也。”上九“何校滅耳,凶”是指刑罰制裁,是社會治理的嚴厲形態,孔子所謂“罪大而不可解”。
(《否》九五)子曰:“危者,安其位者也;亡者,保其存者也;亂者,有其治者也。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,存而不忘亡,治而不忘亂,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。《易》曰:‘其亡其亡,繫於苞桑。’”
(《鼎》九四)子曰:“德薄而位尊,知小而謀大,力少而任重,鮮不及矣。《易》曰:‘鼎折足,覆公餗,其形渥,凶。’言不勝其任也。”
【白話】
孔子說:“凡是傾危的,都曾經逸樂安居其位;凡是滅亡的,都曾經自以為長保生存;凡是敗亂的,都曾經自恃萬事整治。因此君子安居而不忘傾危,生存而不忘滅亡,整治而不忘敗亂,自身則可常安而國家可以永保。所以《周易》(《否》九五)說:‘想到“快要滅亡了!快要滅亡了”,才能做到像系在桑樹主幹上(一樣牢固)。’”
孔子說:“才德淺薄而地位尊高,智能窄小而圖謀宏大,力量微弱而身任重負,這樣很少有不涉及災禍的。所以《周易》(《鼎》九四)說:‘鼎足斷折,王公的美食傾覆,鼎身沾濡齷齪,有兇險。’正是說明力不勝任的情狀。”
【解讀】
否卦九五,拯救昏亂之大人;鼎卦九四,盛世頹廢之庸臣。
否卦全卦以大往小來為時義,內三陰為小人致否之道,外三陽為大人化否生泰之道。九五是大人“休否”轉泰之事;處否之時,居安思危,故曰“其亡其亡,繫於苞桑”。九五陽剛中正,尊居君位,以休止天下之否閉為己任,如商湯武王,有大人之風,必獲吉祥。然而隨時存有戒懼危亡之心,始能永保國家之興盛,猶如鳥之築巢,能繫結於桑樹主幹上,方可牢固無憂。
鼎之卦象,以木從火,烹飪之義,故為鼎。全彖以內巽順而外文明,柔進居尊,得中應剛,可以大亨。《彖傳》言“柔進而上行”,故六爻之義則以上出為功。初六顛趾能應九四,九四因九三“行塞”阻隔不見初六,故九四之時鼎必被初六所系而“折足”。九四陽剛有實,折足而“覆公餗”,互兌為毀折為澤,“其形渥”也,雖上比六五,無以供養君主,故象曰“信如何也”。四適其盈,被初六顛趾所系而折足,是德薄、知小、力少,公侯之位是位尊;上比六五,是謀大、任重,故“不勝其任也”。
(《豫》六二)子曰:“知幾其神乎!君子上交不諂,下交不瀆,其知幾乎!幾者,動之微,吉之先見者也。君子見幾而作,不俟終日。《易》曰:‘介於石,不終日,貞吉。’介如石焉,寧用終日?斷可識矣。君子知微知彰,知柔知剛,萬夫之望。”
(《復》初九)子曰:“顏氏之子,其殆庶幾乎!有不善未嘗不知,知之未嘗復行也。《易》曰:‘不遠復,無祇悔,元吉。’”
【白話】
孔子說:“能夠預知幾微的事理應該算達到神妙的境界了吧!君子與上者交往不諂媚,與下者交往不瀆慢,可以說是預知幾微的事理吧!幾微的事理,是事物變動的微小徵兆,吉凶的結局先有所隱約的顯現。君子發現幾微的事理就迅速行事,不需等待一整天。所以《周易》(《豫》六二)說:‘耿介如石,不需等待一整天(就可悟知豫樂適中之理),守持正固可獲吉祥。’既然有耿介如石的品德,豈能等待一整天(才領悟道理)呢?當時就能斷然明知。君子知曉隱微的前征就知曉昭著的結局,知曉陰柔的功益也知曉陽剛的效用,這是千萬人所瞻望景仰的傑出人物。
孔子說:“顏淵這位賢弟子,他的道德大概接近完美了吧!一有不善的苗頭,沒有不自知的;一知不善,沒有再次重犯的。《周易》(《復》初九)說:‘走不遠就回復,沒有大的悔恨,最為吉祥。’”
【解讀】
豫卦六二,受者知幾之道;復卦初九,動者知幾之道。
豫卦上震為鼓樂,九四是施樂;下坤是受樂,六二中正,不應九四,是不執着於豫樂。周公作爻辭,用豫卦的古名“介”,意味着六二是先王豫的境界。“上交不諂,下交不瀆”,言六二不同於上下兩爻。上交、諂,言六三親比九四,象曰“盱豫有悔,位不當也”;下交、瀆,言初六相應於九四,象曰“初六鳴豫,志窮凶也”。介於石,是安靜自守,正固如磐石,《大學》:“知止而後有定,定而後能靜,靜而後能安,安而後能慮,慮而後能得。”耿介,就是不動心,心不動即定,定則知幾。知幾,《中庸》:“君子之道淡而不厭,簡而文,溫而理,知遠之近,知幾之至,知微之顯,可與入德矣。”《論語·述而篇》:“子在齊聞《韶》,三月不知肉味。”朱子:“不知肉味,蓋心一於是而不及乎他也。”此豫卦六二之性德也。
復卦初九為卦主,為天地之心,人心稟之,念頭雖有出入而不離道,故曰“不遠復,無祇悔,元吉”。初九為下震主爻,震為主器,道器合一,故象曰“以修身也”。不遠復,即卦辭“出入無疾”也。復之初九,即是道,須臾不可離也,天地之心也。顏回因實證復卦天心,故後世譽之“復聖”。
(《損》六三)天地絪縕,萬物化醇。男女構精,萬物化生。《易》曰:“三人行則損一人,一人行則得其友。”言致一也。
(《益》上九)子曰:“君子安其身而後動,易其心而後語,定其交而後求。君子修此三者,故全也。危以動,則民不與也;懼以語,則民不應也;無交而求,則民不與也。莫之與,則傷之者至矣。《易》曰:‘莫益之,或擊之,立心勿恆,凶。’”
【白話】
(孔子說)“天地二氣纏綿交密,萬物化育醇厚;男女陰陽交合其精,萬物化育孕生。所以《周易》(《損》六三)說:‘三個人同行就會減損一人,一個人行走就會得到朋友。’正是說明陰陽相求必須專心致一。”
孔子說:君子先安定其自身,然後才有所行動;先平和其內心,然後才發表言論;與人確定了交情,然後才可以求人。君子修習這三種德行,做人方可周全。自身不安而行動,百姓不會跟從;內心疑懼而發言,百姓不會響應;無所交往而求人,百姓不願給予。沒有人會給這種人利益,甚至損害他的人還會來到。《周易》(《益》上九)說:“不要再增益他,甚至有人會打擊他;居心不安(而貪求無厭),有兇險。”
【解讀】
損卦六三,因損己而得益;益卦上九,因益己而受損。
《周易》下經損益二卦與上經泰否相對,泰卦為基礎,然後有損卦。泰卦上下交泰,唯有上六失之。泰卦九三,以陽居陽,陽剛過盛;上六以柔居柔,泰極反否,城復於隍。彖曰“損下益上,其道上行”,六三、上九,損卦成卦之爻也。六三為泰之損,三損剛以補上,是泰之三陽損其一也,故曰“三人行,則損一人”。損之上九與六三正應,故曰“一人行則得其友”。故象曰“一人行,三則疑也”。陰陽合則致一,《老子》曰“萬物負陰而抱陽,沖氣以為和”。(帛書《老子》作“中氣以為和”)泰卦是富貴陰陽之道,三陽應三陰,上六宗廟因為群陰阻隔不得應陽,故泰極反否,城復於隍。損卦上九得“二簋可用享”,宗廟祭祀成焉,從此人類與天心相通,進入陰陽不測的致一神道。按《周易》六十四卦錯綜圖(卦序圖),上經,從乾坤、泰否、到坎離,是自然化生萬物的階段,故曰“天地絪緼,萬物化醇”;下經,從咸恆、損益、到既濟未濟,是人與天地萬物參育的階段,故曰“男女媾精,萬物化生”。
益之上九,處益之極,過盈者也。上九不中不正,與九五相敵,身不安、心不易而不恤六三,民心全失,故曰“莫益之,或擊之”。益之窮必損,失其恆常,故曰“立心勿恆,凶”。
【小結】
《周易折中》曰:此上三章,申吉凶效動而歸於貞一之理。第三章,統論彖爻也。第四章,舉彖所以取材之例。第五章,舉爻所以效動之例也。蓋卦有小大辭有險易,故凡卦之以陽為主,而陽道勝者,皆大卦也,以陰為主,而陰道勝者,皆小卦也,其原起於八卦之分陰分陽,故為舉彖取材之例也。三百八十四爻,正靜則吉,邪動則凶,故《困》三《解》上相反也,《噬嗑》之初上相反也,《否》五《鼎》四相反也,《豫》二《復》初相似也,《損》三《益》上相反也,其義皆統於《咸》之四,故為舉爻效動之例也。夫陰陽並行,而以陽為君,則所以歸其權於君者一矣,動靜相循,而以靜為主,則所以專其事於主者一矣,何則,理一故也,故曰“天下之動貞夫一”。
《繫辭下傳》第五章言十一則爻辭義例,其義理核心是“身”,其背後則隱藏鮮為人知的地道。十一例的卦序象數與先王祭祀地神和巡狩四方之道完全吻合。詳見《周易詮釋》第4-16節:發現《繫辭傳》七例與十一例卦序的象數奧妙。
《繫辭下傳》第五章“十一則爻辭義例”在《繫辭傳》的河圖密碼是東方“天三生木,地八成之”。詳見《周易詮釋》第4-17節:發現《繫辭傳》的河洛結構。
子曰:“乾坤,其《易》之門邪!”乾,陽物也;坤,陰物也。陰陽合德,而剛柔有體,以體天地之撰,以通神明之德。其稱名也,雜而不越。於稽其類,其衰世之意邪。夫《易》,彰往而察來,而微顯闡幽,開而當名,辨物正言,斷辭則備矣。其稱名也小,其取類也大。其旨遠,其辭文,其言曲而中,其事肆而隱。因貳以濟民行,以明失得之報。
【白話】
孔子說:“乾、坤兩卦,應該是《周易》的門戶吧?”乾,是陽的物象;坤,是陰的物象。陰陽德性相配合而剛柔成為形體,可以用來體察天地的撰述營為,用來貫通神奇光明的德性。《周易》卦爻辭所稱述的物名,儘管繁雜卻不逾越卦爻義理;稽考卦爻辭的表述(多有憂虞警誡的)事類,或許是流露作者處在衰危之世的思想吧?《周易》,是彰著往昔的變故而察辨將來的事態,顯示初微的徵象而闡明幽深的道理。作《易》者開釋卦爻(撰系文辭)使各卦各爻名義適當,物象明辨,而且語言周正措辭決斷以至天下萬理俱備。卦爻辭所稱述的物名雖多細小,但所取喻的事類卻十分廣大,其意旨深遠,其修辭頗飾文采,其語言曲折切中事理,所用典故明白顯露而哲理隱奧。運用《周易》陰陽兩方面的道理濟助百姓的行動,可以讓人們明確吉凶得失的應驗。
【解讀】
項安世曰:此章專論《易》之彖辭,《易》不過乾坤二畫,乾坤即陰陽剛柔也,凡《易》之辭,其稱名取類,千匯萬狀,大要不越於二者,而其所以繫辭之意,則為世衰道微,與民同患,不得已而盡言之耳,此斷辭之所以作也。斷辭,即彖辭也。
李守力按:
《繫辭下傳》第六章與第三章、第四章呼應,都是講卦體與《彖傳》的。《繫辭下傳》第五章言十一則爻辭義例。之所以如此安排,是暗示爻辭爻象體例決定於卦辭《彖傳》體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