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今天要談老子的思想,所介紹的主題是聖人。我們以前談過,關於老子的思想有兩個重點,第一個是天下大亂,天下大亂之後,出現了虛無主義。有些人感覺到,人間的善惡是非美醜都沒有標準,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人處事了,有些人覺得活着跟死了沒什麼差別,反正活着也是受苦,死了也沒什麼可怕的,老子看到這種虛無主義的情況,他內心其實是很慈悲的。有人說老子道家是無為,不爭,好象很冷淡,要跟世界隔絕,保持距離,而事實上,在老莊的內心還是非常的溫暖,不忍心一般人,好象活在世上沒有什麼希望,所以老子提出來道,作為究竟真實。所謂的究竟真實,就是宇宙萬物充滿變化,一切都在不可預測之中,但是,最後還是有一個基礎,它作為萬物的來源跟歸宿。作為來源跟歸宿的話,我們人跟萬物一樣,何必擔心害怕呢?我們看到花開花落,花是沒什麼好擔心的。那你說其他生物呢?其他生物的話,它基本上也不擔心。什麼時候看到一些動物,一些昆蟲,它們在擔心生命的脆弱,生命的無常呢?沒有的。所以在這個時候,我們就知道,老子提出來道,是要讓每一個人,都感覺到生命有一個究竟真實,可以使他相對的真實有一個來源跟歸宿。那麼有這個保障之後,就可以化解活在世間的各種虛無主義所帶來的困擾跟煩惱。但是這兩個之間需要什麼呢?一邊是天下很亂,一邊是道,需要一個作為中介的,他可以把道的特色體現在生命裡面,給一般老百姓帶來希望。那麼在古代的社會,你直接就說每一個人都可以悟道,這個太難了,強人所難。因為一般人恐怕只忙於他的日常生活,他就是過日子,你不要干擾他,讓他得活下去,他有一些是非,一些爭執,有人主持基本的正義,就不錯了。所以古代從儒家來看的話,你看像在司馬遷的《史記.堯本紀》提到堯,一開頭就說兩句話,說堯其仁如天,其智如神。他們仁德跟天一樣,代表老百姓需要有人像天一樣可以照顧他們,他的智慧像神一樣,為什麼?他需要做公正的裁決者,他需要給百姓帶來正義。所以一邊是仁愛,一邊是正義,用堯作代表,用舜作代表,這是儒家,儒家的聖人。那麼在道家來說的話,他也用聖人這個字,老子也毫不客氣,毫不迴避,直接就用聖人這兩個字。聖人這兩個字,這個詞,在老子八十一章裡面,出現在二十四章裡面,比例將近三分之一了,將近百分之三十了。然後呢?不止如此。
你如果仔細研究就發現,老子裡面除了聖人之外,還有三種跟聖人是可以替換的,第一個是我,第二個是吾,吾也是我,第三個是有道者,就是為道者,有道者,所以這些詞都跟聖人是等同的意思。為什麼?因為他們都是一樣的對象,面對老百姓,我也好,吾也好,善為道者,聖人,都是面對着老百姓。換句話說,老子心目中只有兩種人,一種是被統治的百姓。一種是什麼?作為領導者的聖人,我或吾,或有道者。所以你把聖人,有道者,我,吾,這些詞,全部加起來的話,在老子八十一章裡面,居然出現在四十章裡面,有一半了。所以你念老子的時候,到處念到聖人,你就要想,這個聖人是怎麼回事啊?他跟儒家有什麼不同啊?古代聖這個字從耳朵。我們寫繁體字,聖這個字左邊是耳朵,右邊是一個呈,呈現的呈。所以就變成一個耳,一個口,底下一個王,聽起來好象是一個往上面耳朵跟口,耳代表能夠聽,口代表能夠說。但是事實上不能那樣解釋,聖人這個字從耳呈聲,右邊是一個呈現的呈,它代表聲音,所以發音念成聖。那左邊是耳就特別重要,聖人在古代代表什麼?耳朵非常靈巧,聽什麼都懂。因為一個人,他看跟聽分開來,眼見為信,我看到我相信,這個誰都一樣,甚至看到還會受騙都可能。但是,你聽到的東西往往不在你眼前,譬如我聽到一個故事,講到外國人怎麼樣,我沒看到,我聽到了,聽到之後就要想是否合理,很多事情是傳聞的,合理我就可以接受,不合理,我就認為是一個怪談,所以像這個說明古代聖人這個字,從耳朵代表特別聰明。在《尚書》裡面提到聖這個字,就是聰明,就是聰明得不得了。一般講聰明是兩個字,耳聰目明,耳朵叫聰,眼睛叫明。但是聖這個字,是聰明到極點,它跟德行並沒有什麼關係,只是後來儒家就把聖人的聖當作德行完美的人。所以念《論語》就發現,聖人就是堯舜這些人,到孟子的時候就說,孔子這些都算聖人了,因為他已經達到某種最高的境界了。
孟子當然還把聖人分為幾種不同的類型,那麼在老子裡面的聖人,就是特別的特色在什麼地方呢?一句話,悟道的統治者,他有兩個身份,一個是統治者,一個是悟道的。如果一個統治者沒有悟道的話,往往就是暴君,就是一個壞的領袖,往往造成老百姓的痛苦。所以你做領導者,就變成是你非覺悟不可,你不能覺悟道的話,那就不理想,非常危險,叫做盲人騎瞎馬,夜半臨深池,大家一起冒險。所以在西方的柏拉圖在他的理想國裡面就特別提到,要設法讓哲學家成為帝王。當然我這樣講不是因為我念哲學的,事實上我們念哲學的人,叫我們當領袖,我們還當不來呢。這古代跟現代不一樣,古代像柏拉圖的訓練,要訓練到五十五歲才合資格,他所接受的教育包括數學,這關我就過不了,我數學不好,所以他這個都要訓練的,因為數學才能夠指出你對人間的各種所謂的形象。柏拉圖的原則很簡單,第一個,落實在具體的生活處境裡面。第二個,要抽象,抽出具體的事物,達到一個抽象的程度。譬如,我現在講,有誰見過圓形?沒有。你只見過圓形的東西,你見不到圓形,圓形是抽象的。有誰見過方形?沒有。只見過方形的東西,方形是抽象出來的。這個世界上沒有圓形,沒有方形,沒有三角形,所以幾何學裡面這種圖形,都是抽象的結果。好!你經過這個訓練之後,才能再往上走,再學習音樂各方面的,到最後的時候你的心靈完全不受具體事物所限制,這樣子你才能夠稱作愛好智慧,就是不受任何具體思維限制。所以柏拉圖的哲學,你真的學的話也很辛苦,他把身體當作靈魂的監獄。所以一個人為什麼會犯錯呢?因為他有身體。哲學家為什麼只能說愛好智慧的人呢?而不能說得到智慧呢?因為你有身體,你只能愛好智慧,你死了之後才能得到智慧,因為你剩下靈魂了,就不受身體的束縛。有身體就有感官,有感官就會扭曲,你看到表面,你聽到別人製作出來的聲音效果,你看不到真相,聽不到真相,所以在柏拉圖裡面就會有這些區分。那你訓練到最高的層次,可以完全為百姓設想你才能算哲學,這個時候你當政治領袖非常合適,並且柏拉圖非常強調,政治領袖排名的時候,第一位是教育部長,我們的教育部長不一定可以排前面,好象誰都可以做。但是,在柏拉圖來說的話,要哲學家才適合做,甚至哲學可以當到帝王,是為什麼?他了解人類真正的幸福何在。人類真正的幸福對柏拉圖來說,只有一條路,就是擺脫所有身體慾望的各種限制,讓你得到真正的快樂,從身到心到靈,這才是柏拉圖,他這個理想國裡面所要強調的。但是一般人做不到,一般人只能活在現實的世界裡面,一輩子能夠得到一點觀點,或知道就不錯了。所以在這個時候你看老子,那麼柏拉圖再說一句話吧,他說最後是讓哲學家擔任政治領袖,如果做不到的話,最好讓政治領袖學習哲學。這第二步更難了,政治領袖學哲學,這好像是很難的事情,不容易做到。那麼在老子裡面,這種想法很類似,你必須是一個悟道的統治者,等於是你這個統治者你必須悟道,你悟道之後,等於你是老子裡面的哲學家了,道家裡面合乎標準的一個合格的學者,合格的哲學家。那麼你來統治百姓的時候,等於代替道來照顧百姓。
儒家強調天子,在《尚書.洪範》篇裡面就講到天子,說天子是做老百姓的父母親,叫做天工人其代之,天的工作人來代他做,這個人就是天子。所以天子作為天子,是代替天來照顧百姓,因為天生下百姓。那麼在道家來說的話,是道生出了萬物,尤其是萬物有人類,有百姓,那怎麼辦呢?聖人就來代替道,來照顧百姓,完全一樣的一種格式,這是古人思考的方式,完全一樣。就是說你從一個絕對的道,跟個別的百姓,中間需要一個具體表現出來的,叫聖人。但是問題來了,聖人怎麼出現的?這個問題就沒辦法回答。老子講我,講吾,很含蓄。老子全書八十一章,五千多字,沒有一個你,代表老子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,他不甩你。為什麼?他跟你沒什麼好談的。儒家喜歡對話,孔子回答學生的話,孟子是你問我就答,道家沒有什麼對話,老子裡面都是他個人的一個反思的心得。但是,老子會輕視人嗎?不會的。他沒有什麼好輕視人的,他把老百姓當作子女,他只是提醒你說,這個道,太難去掌握了,跟一般老百姓有一個身體,有世俗的慾望,所了解的正好背道而馳。所以有人就講老子了,說他是愚民政策,愚民主義,愚民不是打漁的老百姓,是愚笨,就是讓老百姓變成很笨的百姓,最好什麼都不懂,因為老百姓一知,就帶來慾望,他的知是區分,就帶來慾望,慾望帶來煩惱。所以,老子希望說,能做到讓老百姓無知無欲,有人就以為老子主張愚民政策,其實不然,老子是知道說,要讓所有的百姓統統覺悟,這個是太不容易了。我們今天教育那麼普及,能不能說老百姓都覺悟了呢?大學畢業生也不見得覺悟,拿到博士也不見得覺悟。我的一些學生跟我說,他們參加某種宗教,裡面好多博士,他跟我描寫宗教裡面的情況,我說這些博士跟沒念書的人有什麼差別呢,他在宗教裡面,照樣表現得非常的無知,完全受人擺布,這就是一個困擾。因為今天的博士,是專業的訓練,真正的哲學是要從道,整體,永恆來看,所以我們今天就要首先提一下,老子的聖人是怎麼一回事,聖人怎麼訓練。我如果想知道聖人的訓練過程,他的基本的心態可以看老子第十五章,我想各位同學手上有老子這本書,因為老子的書大家不是很熟,我如果就這樣子直接念直接背,很多人聽了之後,就不像聽《論語》那麼熟悉,《論語》大家都比較熟悉,所以我建議大家可以打開老子第十五章。老子第十五章裡面提到,古之善為道者,微妙玄通,深不可識。我就直接把白話說出來,因為我費了很大的工夫,把它翻譯成清楚通順的白話,我們今天講的是白話文,我們就把它說一遍。他說,古代善於行道的人,精微奧妙而神奇通達,深刻得難以理解。古代善為道者,就是聖人,他悟道很難被我們理解,正因為難以理解,所以勉強來形容他。老子很喜歡用勉強,因為人的語言,用來描寫跟道有關的事物都是勉強,叫做隨說隨掃。有人提到跟禪宗有點相近,你不立文字,你一說到文字的話,就擔心這個文字反而變成障礙,你如果不說文字的話,那直接去感應,那又很難去了解到底什麼意思,所以有很多時候,我們可以從後面禪宗確實跟這個有點關係。譬如禪宗的初祖,叫做慧可,達摩祖師來了之後,慧可禪師就去找他,等了好幾天,最後達摩祖師開門問他什麼事,他說,求大師為我安心。求大師為我安心這七個字,哪一個人不曾想過?大家都希望報紙,看媒體,看到一個大師出來了,跑去那邊求大師為我安心,心裡想說,只要大師一開口,馬上就解決問題了。這個達摩祖師果然是厲害,他說,將心來,吾與汝安,把心拿來,我替你安。他問的是一個求大師為我安心,我的心很煩悶,他也不知道心跑哪裡去了。大師故意用形象的方式,你把心拿來,我替你安,好像是心本來應該安在左邊的,你這個跑到右邊去了,我替你安。這一說的話,就使得慧可禪師說,哎呀!覓心,了不可得,找我的心找不到。大師就說,吾為汝安心竟,我已經為你安心安好了。當你發現心根本就沒有離開你,你自己以為說我的心找不到了,那就說明什麼呢?你的心,你能不能覺悟呢?你一覺悟的話,心就回來了。所以禪宗這些話都像打啞謎一樣的,你好象在文字上,你會設法受到震憾,你往往受制於文字跟語言的障礙,它構成一個迷霧。所以在佛教裡面很講究言語道斷,言語道,言語這條路斷掉了,你一定要突破言語這條路,用言語來表達各種心得的時候,到最後是默然無語,一句話都不用說反而清楚了,反而了解了,一說的話,就要問,這個字合適嗎?那個詞恰當嗎?所以我們看到這邊,勉強來形容。
底下就是老子形容古代善為道的人,我們看看了怎麼描寫,小心謹慎啊,有如冬天涉水過河,提高警覺啊,有如害怕鄰國攻擊。這兩點說明什麼?小心謹慎,提高警覺,在世間不要沉迷了。接着,拘謹嚴肅啊,有如在外做客,我們在外面做客的時候都拘謹嚴肅,在家千日好,出門一時難,就這個意思。但是你要拘謹嚴肅,不是說在家裡面就不用拘謹嚴肅了,在任何地方都要,否則你不能夠排除人間的煩惱。再看,自在隨意啊,有如冰雪消融,淳厚實在,有如未經雕琢的木頭。老子很喜歡用朴來代表,朴就是原木,木頭還沒有雕琢,一旦雕琢之後,就失去了可能性。我們上次特別提到黑格爾的,肯定就是否定,一塊木頭,我雕成一個人像,就不能雕成一個老鷹了,雕成老鷹就不能雕成老虎了,這叫做你肯定他是一個人,他就不是別的東西了,所以肯定就是否定,一旦界定之後,它就失去了可能性。再看,空曠開闊啊,有如幽靜的山谷,老子很喜歡用山谷作比喻,因為山谷是虛的,虛才能夠容,容納萬物。混同一切啊,有如渾濁的河水,很多人喜歡用清來代表,但是混同一切的話,就是讓別人不要發現你太清高了,否則你還沒有修養到家,就把你當對象來對付。接着就是我兩句話,上次提到海德格爾,他是出現在這個地方,他說,誰能在渾濁中安靜下來,使它漸漸澄清,渾濁的時候安靜下來,漸漸澄清。我們每天晚上回到家裡面,準備睡覺的時候,就把這一天發生的事情,慢慢沉澱下來,沉澱下來之後你才能夠安眠,否則你一定帶着複雜的思緒進入夢中,還做噩夢,這是第一步。第二步,誰能在安定中活動起來,使它出現生機。早上剛剛起床的時候,我們躺着就好象莊子夢蝴蝶,剛剛覺悟了,發現是僵卧不動的莊子,我們剛剛起床也是一樣,全身僵卧不動,慢慢使它恢復生機,不要太急。尤其我年紀大了,很多人說起床不要太快,一下子這麼起來會有危險,他還舉出某些人出了什麼事,聽起來真是很嚇人的,那年輕人無所謂。我以前念中學的時候住校,起床都是跳起來的,鬧鐘一響立刻跳起來,還感覺到說充滿活力,所以年紀越大越要小心一點,慢慢恢復生機,慢慢起來活動,那當然大家也不用太擔心了。古代希臘有一個學派叫做畢達哥拉斯學派,是希臘時代數學最好的學派,我們今天講畢氏定理就是他發明的。那畢達哥拉斯學派,他們起床都很小心,為什麼?因為怕踩到什麼東西。並且起床的時候,床單一定要輔平,不可以坐在自己睡皺的床單上,怕把靈魂壓住了。你看,這個是宗教學派,這種學派就有他特殊的規定,尤其起床特別謹慎。在印度有一派叫耆那派,耆那派是印度教裡面相信眾生皆有靈的。所以我有一次開會,碰到幾位耆那派的信徒,他們都戴口罩的,他們的口罩就是一條線綁過去,要不然你全部戴口罩不能講話了,所以講話的時候,就看到他口罩隨着他的發聲而起伏。我就問他們說為什麼戴口罩呢?他說空氣裡面很多微生物,說話的時候不戴口罩,一說話就殺死很多微生物,這也是殺生,你看,人類說話就殺生了。結果吃飯的時候,我看他們照樣沒有排除吃肉,他認為那是已經殺過的,就只好接受了,他們下床的時候就要注意有沒有踩到螞蟻。這樣你看,宗教徒有時候真的慈悲啊,但是這種慈悲有時候很難做到,有時候在生物世界裡面,這麼要求的話不容易。所以在渾濁中要安靜下來,在安靜中要活動起來,所以老子不是只有一面,第一面是讓自己靜下來,一般講老子偏向在這一方面,叫做柔弱,叫做安靜,叫做陰柔這些。但是老子要讓你活動起來啊,如果沒有生機的話,那老子的哲學誰要念呢?誰念了誰就離開世俗了,所以這兩句話對照來看,他說持守這種道的人,不會要求圓滿,正因為沒有達到圓滿,所以能夠一直去舊存新,還記得老子的避開災難,還有進一步,老子的啟明,這句話就足以代表,去舊存新,一直去舊存新。譬如說我昨天念書念到這一頁,我心裡很滿意,覺得我懂了,今天早上起來就把昨天念的當作舊的,那我今天才有可能再出現新的。如果你把過去的成熟當作我的已經最高的成就的話,那就完了,那你還活着的話只是浪費時間。所以老子這段話就很有積極性,所以他的道絕不是說一了百了,悟道之後我就覺悟了,沒有,他是不斷的在進展之中。因為道的這種微妙,道家稱作玄之又玄,道也代表儒家裡面像孟子說的,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,他用不可知之四個字。
所以所有偉大的哲學,他對於人的生命境界都是不可測量,不可預測的,尤其不可限制。所以你看儒家要說不可知之,道家要說玄之又玄,佛家就說不可思議,基督宗教,他最高的神稱作黑暗的,深奧的,奧妙的神,叫做遮蔽的神,拉丁文叫做Deus abscondifus,遮蔽的神,就是這個神決不能讓你看到。我們上次提到,西方形容上帝,都說上帝不是什麼,就是因為他無法讓你看到,你用下面來描述一定是錯的,你用負面來描述比較有可能是對,至少你知道他不是什麼,雖然你不知道他是什麼。所以像這個都是類似相通的,每一種宗教他並不是另外樹立一個神明,它其實所要表達的是人的身心靈,靈的層面高不可測,這是一種正確的理解。所以道家的道也是一樣,到莊子後來描寫的時候,他就不止用聖人,他就比老子更活潑。他用了四種人,真人,代表很多人是假人;神人,神妙無比,代表一般人很遲鈍,都被拖累了;第三個叫至人,最高境界的人,代表一般人都比較低。第四種叫做什麼?天人。不是天人合一,就是天人,天就是自然,完全合乎自然的人,那一般人比較合乎世俗的。那麼莊子特別提這四種,當然莊子也用聖人,但是莊子的聖人分兩個意思,一個是儒家的意思,莊子大加批判。說什麼聖人不死,大盜不止,這樣的話,聖人不死的話,大的強盜就不會停止,他的聖人代表什麼?人間的帝王。這個不好的意思,如果把聖人當作儒家的聖人,莊子有意見,認為那個講仁義有什麼用呢?仁義講到最後恐怕假仁假義,不仁不義。但是另一方面,莊子的聖人是好的意思,跟老子一樣,所以莊子裡面只有聖人這個字,是正負兩個意思都有,其它四種人都是好的。那我們就要問了,人就是人,為什麼人上面要加一個字呢?真、神、至、天。人上面加一個字,就代表我們人類,生下來還不夠,人的一生就是要設法得到上面那個字。我們這一生的修行,就希望變成真人,變成神人,變成至人,變成天人,這是莊子的意思,也是道家的意思。所以老子裡面提到一種叫聖人,並且用我,用吾來說,代表只有老子一個人悟道。到莊子的時候,用各種故事來說明,並且上面用四個字來描述,代表什麼?每一個人都有希望,這種做法跟孔子孟子的關係有點像。孔子只提到聖,用堯舜作代表,認為堯舜還不太能夠滿意,到孟子的時候,就提到四種聖人,那麼老子的時候只說一種聖人,莊子裡面就提到,另外加四種,有一點像思想的發展,從簡單到慢慢複雜,那麼也讓一般人感覺到更有希望學習。所以這一段,我們可以再思考一下,善於行道的人,他在任何地方都很謹慎,他內心又保持很單純樸實,他隨時都注意到世間的險惡,因為人間確實有很多問題。然後,到最後他自己本身,能夠在渾濁中安靜下來,又能在安靜中使它活動起來,能收能放,能進能退,最後就是它不會要求圓滿。任何事情叫做物極必反,這是《易經》的道理,否極泰來,剝極則復,所以老子裡面很懂得這個道理,所以就因為沒有達到圓滿,所以可以怎麼樣呢?敝而新成,舊的因此可以去掉了,新的因此出現。
所以我們學道家的時候有時候會誤會,以為道家比較靜態,儒家比較動態,因為儒家強調日新又新,好象剛健不已的生命。但是道家呢?你如果念過《易經》的話就會發現,《易經》裡面講乾卦,日新又新,剛健不已,講到坤卦也一樣,你想坤卦的時候,它提到馬是最柔順的,但是它也是健行不已啊。因為地要隨順着天而運行,天本身是主動力,剛健不已,這個地,要跟得上天,也要剛健不已,只不過方式不一樣,一個是主動,一個是被動跟着走,被動跟着走,也要走得很認真很辛苦,不能停下來,老子就設法從這個地方去發揮,所以儒家道家都受《易經》的啟發,這個沒有問題。因為《易經》是一個圓滿的,最古的道理,所以在這裡我們就了解到,老子他如何的談出修道者,有道者他如何修鍊,這是一個可以參考的地方,除了這裡當然還有別的地方了,我們現在再具體舉個例子,在二十章。你如果打開老子二十章,就會發現,他的聖人跟一般人不一樣,有時候也很孤單的,很辛苦的。二十章他怎麼說呢?因為它很完整,我就把它念一遍,代表他跟一般人差別很大。它說,去除知識,就沒有了煩悶,絕學無憂這四個字作為開頭。什麼叫絕學無憂呢?人生的憂患從識字開始。古人早就有這樣的話了,因為小孩子沒念書以前天真活潑,很容易滿足,跟父母在一起就很開心。我們小時候隨便父母做幾個小玩具,我們就玩很久了,那現在的話到百貨公司去買,買不完的,買了之後,沒一個禮拜就忘了。所以他如果了解得越多,他的煩悶越大。再接着看,奉承與斥責相差有多少,美麗與醜陋差別又有多少,這就是一般所謂的相對的觀念。眾人所懼怕的,我也不能不害怕,代表你就要跟別人一般人都一樣,你要外表跟別人都一樣,不要不同,接着就是有關聖人的描寫了。前面幾段,因為老子的書,每一章每一章原來並沒有分章的了,他是王弼開始把它分成章,有時候不一定分得恰當。我們再看,底下是重點了,他說,遙遠啊,差距好象是沒有盡頭,眾人興高采烈,有如參加豐盛的宴席。看到沒有?一般人興高采烈,今天聚會了,明天國慶了,後天放假了這些,興高采烈,有如參加豐盛宴席,有如春天登台遠眺,唯獨我淡薄啊,無動於衷,好象只有我一個人很淡薄。看到別人興高采烈,我一個人沒什麼感覺,因為我知道興高采烈的背後,恐怕是長期的寂寞的等待,好不容易等待一個長假,可以開心了。所以一般人放假的時候,都要想各種辦法,來安排每一個時段,讓自己過得很有樂趣,因為你平常工作,壓力恐怕很大,但是這種快樂過後,反而壓力更大了。所以西方世界一樣,我們也一樣,遇到星期一,工作效率特別差,西方叫做憂鬱的星期一,The blue Monday.為什麼星期一憂鬱呢?因為禮拜六禮拜天放假,放太累了。你說放假為什麼會太累呢?因為太快樂了。所以一上班的時候,反而會覺得很辛苦,像這就是一般人。但是以老子的聖人來說的話,他非常淡薄,你非常淡薄的話,沒有什麼高潮起伏。
再接着看,唯獨我淡薄啊,好象無動於衷,好象還不懂得嬉笑的嬰兒。還不懂得嬉笑的嬰兒?嬰兒會嬉笑的話,就經常希望有人陪他,有人逗他笑。嬰兒如果還不知道嬉笑的話,他只有最簡單的反應,餓了就哭一哭,馬上就有人喂他吃,喂他喝了,那吃飽了就滿足了,沒有別的慾望。他一旦會嬉笑之後,就希望有人一直陪他,有人逗他,沒有人陪他,他也不高興了,這就是最原始的情況。就是說他本身圓滿自足,不需要外面的人來給他提供各種快樂,或者製造各種煩惱。他說,孤孤單單啊,好象無處可去,眾人都綽綽有餘,唯獨我好象有所不足。所以老子的聖人是很孤單的,看到別人什麼都有,好多手機,好多朋友,一天到晚來往,但是他的聖人,好象是有所不足。接着,我真是愚人的心思啊,老子把自己說成是笨的人啊,渾渾沌沌啊,世人都炫耀光彩,唯獨我暗暗昧昧。一般的人各種競賽,尤其像奧運這種競賽一旦得勝的話舉國歡騰,各國都一樣,炫耀光彩,各種足球賽,藍球賽都一樣,贏的話決不會客氣的。但是,只有我暗暗昧昧,好象是始終在那個屈辱,失敗的地方保留着。世人都精明靈巧,唯獨我昏昏沉沉。這個世界上,一個人比一個人精,每一個人都精打細算,那只有我一個人,昏昏沉沉,好象很笨的樣子。遼闊啊,好象無邊大海,飄蕩啊,好象無所棲息,找不到地方棲息。眾人都有所施展,唯獨我頑固又閉塞,別人都會變通,與時俱進。現在流行上什麼?上國學,我也來上。當然,我們是自我解嘲了,上國學絕不是流行了,它是在根本下功夫。前一陣子都是上什麼?MBA EMBA,各種複雜的經營管理課程,那你就跟着上,那唯獨我頑固又閉塞,只知道念國學。譬如說國學這幾年才比較火熱了,我在十年前就開始研究了,當時我絕對不知道今天會有這麼火熱。如果有人懷疑我當時占卦,佔到說要學國學將來有出路,那是太冤枉我了,當時我還沒學《易經》。像這個是因為我覺得這是好東西,就研究了,在老子看起來是什麼?守住根本。這是根本,它是體,其他叫做應用。那麼最後,我所要的,就是與別人都不同,重視那養育萬物的母體,根本就在這裡。所以這兩章你把它了解之後,就知道老子的聖人,也不簡單,他不是天生的。有時候我們看到老子講聖人這麼偉大,這麼特別,那是不是天生的呢?沒那回事。每一個人生下來都一樣,後面成熟的結果,就代表你中間有修鍊的過程。我們剛剛舉出十五章跟二十章作為代表,其他還有幾個小地方,你這兩章了解透徹,就知道不容易做到,然後你真的修鍊之後,也可以得到老子這樣的一種境界。那麼老子作為悟道的統治者,我舉幾個例子給大家看,他很喜歡講聖人之治。譬如我們看第三章,他說聖人之治,代表什麼?聖人治理百姓,這個一看就知道聖人是統治者。否則你憑什麼說聖人之治呢?他怎麼治理呢?我這邊說,聖人在治理人民時,從簡化他們的心思,填飽他們的肚子,削弱他們的意志,強化他們的筋骨,主要讓人民沒有知識也沒有慾望,並且使明智的人不敢輕舉妄動,只要依循無為的原則,就沒有治理不好的地方。明明白白他是統治者,像這樣的例子,多得不得了。
再看一段,在第五章,就是老子提到聖人一開始,就是第三章第五章這兩章。在第五章裡面他怎麼說呢?他說,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,聖人不仁,以百姓為芻狗。這邊有趣了,天地相對的是萬物,聖人相對的是百姓,那聖人當然是統治者,不然你憑什麼一個人面對百姓呢?好!問題來了,什麼叫做芻狗?芻狗是很特別的一種東西。古代的人祭祀的時候,用草紮成狗的樣子叫芻狗,祭祀的時候就放在祭桌上面,你要跪拜的。因為你祭祀祖先,芻狗放在旁邊,紮成的狗好多隻,放旁邊,那你拜的時候,這狗很得意啊,狗在祭桌上被你祭拜,但是拜完畢之後,就把這個紙草紮成的狗丟在地上,因為拜完了誰要你呢?丟在地上之後,就有人把它踩扁了,有人把它揀去當柴火燒了,這叫做芻狗。芻狗什麼意思呢?就是說,任何東西都有它發達的時候。譬如說,今天應該開櫻花,櫻花就正是時候,開得非常燦爛,但是到了下個禮拜要開桃花了,那怎麼辦呢?櫻花就謝了,換桃花開了。這是四時裡面花跟樹木,都有它的季節,你只是要當令的季節,你盡量施展你的才華。人也是一樣,所以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,代表天地面對萬物的時候,它對萬物沒有偏愛,不仁不是沒有仁德之心,仁代表偏愛,天地對萬物沒有偏愛,一視同仁,該開花就開花,花該落就落了,天地不會說,保護哪一種花,不可能,這叫做把萬物當芻狗。譬如說,現在這個花開了,就好象芻狗在祭祀的時候,放祭桌上一樣,受到人人的跪拜,一旦祭祀過了以後,芻狗就丟在地上了,當柴火燒了,這不是我們所面對的世界嗎?好!聖人不仁,以百姓為芻狗,聖人他也沒有偏愛,他也把百姓當芻狗。你看這個世界的發展,哪一世紀是什麼民族興起,都有一個大概的規則。我比較印象深刻的是,在法國拿破崙時代,就是十八世紀末到十九世紀初這個階段,拿破崙是法國人,他征服了歐洲。這個時候在日耳曼,就是後來的德國,有一位學者,也是哲學家,叫費希特,他就發表一篇告德意志國民書,裡面提到一句話真是令人感動。因為那時候英國的海軍最強,法國的陸軍最強,德國什麼都沒有,所以他就說了,上帝把海洋給了英國,把陸地給了法國,但是把思想的天空給了德國。他反正沒地方發展,那時候沒有飛機,他不能說我們來發展空軍,沒有那回事,來不及。所以他說海洋給了英國,英國的海軍最強,所向無敵,法國的陸軍最強,那剩下什麼呢?他把它講成思想的天空,所以我們德國人好好從事哲學思考。果然了不起,費希特前面是康德,康德之後,費希特,謝林,黑格爾,叔本華,馬克思,尼采,一路全都是德國哲學家,到今天,海德格爾,高達美,都是德國哲學家。
所以今天人類的面對哲學,德國哲學家幾乎佔了半壁江山,你法國哲學家相對就很弱了,為什麼?因為法國人比較浪漫。他寫哲學喜歡用什麼方式表達?寫日記,寫散文,寫小說,寫戲劇,這些寫了很好看,可以得諾貝爾文學獎。但是,在哲學裡面的話就不夠精鍊,你使用的語言,你透過這種文學的方式叫虛構的方式來表達,用太多比喻,用太多象徵,它哲學的精鍊度不夠,不像德國哲學家,全部用嚴整的概念來表達,到最後你看了半天,會覺得很難看得懂。但是他至少有一個好處,看了之後很容易睡着,不至於失眠。如果有人有失眠的困擾,建議看德國哲學家的書,不要看法國哲學家,法國哲學家的書很好看,你看了反而不用睡覺了,這是不同的性格。所以法國的哲學家,好幾個得到諾貝爾獎的,最早的是柏格森,是法國哲學家,他也可以得到諾貝爾文學獎。但是德國的哲學家,沒有人得到諾貝爾獎的,他們哲學跟文學分得很清楚,所以後來一路下來之後,德國人佔了優勢。英美哲學家為什麼一直站不起來呢?一方面因為英國的哲學,他們太重視經驗,重視經驗之後,你提升不上去,無法用這種抽象的概念。英國人不喜歡抽象,他喜歡什麼都講清楚,講清楚之後就沒什麼好談的,所以他們的哲學家你數,他們最大的哲學家叫休謨。但是休謨的哲學,說到最後,給他分析光光了,人的自我是一束知覺,你現在說我的自我好象有一點困擾,他問你說,你自我在哪裡?分析到最後你根本沒有自我,自我是一束知覺,許多知覺合在一起,像稻草一樣。我現在問你,你有沒有同見過一束稻草?沒有一束稻草,一根一根稻草拿開了,就沒有一束稻草了。所以並沒有所謂的一束稻草這樣的東西,是許多稻草合起來變成一束稻草,那有沒有自我呢?沒有自我。自我的感覺,自我的認識,合起來才出現自我。你說英國人這樣分析以後,那還談什麼生命的深度呢?弄到最後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一些感覺了。那有沒有世界的存在呢?世界也不存在,世界只是我看到的印象而已。所以,英國哲學為什麼出不了大哲學家呢?原因就在這裡,他無法把人的生命,提高到一個完整的根本的層面去加以了解。
那美國的哲學,你如果研究美國的哲學,最重要的幾個,早期的不算,因為早期的都是新黑格爾學派,後面的幾個比較重要的,從威廉.詹姆斯,心理學家兼哲學家,到當代的話,最有名的,講正義論的,羅爾斯,現在美國最火紅的哲學家,他講的什麼?正義論。正義論是談的什麼?倫理學跟政治哲學,無法談到形而上學。還是一樣,你談形而上學,你還是要從歐洲去找例子。所以在這裡可以看到說,聖人不仁,以百姓為芻狗。自有人類以來,帝國興亡是數不完的,你看以前巴比倫帝國是多麼興盛。現在呢?只剩遺迹供人去憑弔了。埃及帝國呢?羅馬帝國呢?這些到哪裡去了?都有它一個輝煌的一個時段,過了之後,煙消雲散,好象芻狗一樣,丟在路邊讓人踐踏。我們自己的歷史也一樣啊,秦皇漢武,這不是很得意嗎?但是你有高潮也有低潮嘛,到最後落到清朝末年多麼慘的情況。那今天又要再重新堀起,這時候你就不能夠不注意老子的想法,千萬不要以為這一堀起之後,就永遠就是繁榮一路下去,一路長虹,股票也會跌的,什麼東西都是有高有低的。所以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,他不會操縱,如果他特別操縱的話,他對某些人好,另外一些人就不好,像這個就說明什麼?老子的聖人,確實是一個悟道的統治者,他跟一般人不一樣,他經過某種特定的修鍊。修鍊的模式就是要覺悟到道,覺悟到道不是一天的事情,你需要經過慢慢各種培養的過程,所以我們等一下還會談到,聖人怎麼修鍊自己。我們常常說無為,常常說要損之又損,這不容易的,因為一般人的生命都有具體的慾望,我有個身體,要吃要喝,就延伸出來所有的享受,這個享受叫做奇技淫巧,越弄越奢華,越弄越複雜,到最後簡直是光一個吃,就弄出多少不同的菜色,我們這個川菜,湘菜,北京菜這些,太多了,等於是五花八門,光是一個喝,這個酒的種類有多少,幾十種,還有西方的紅酒,所以你在這一方面下工夫的話,沒完沒了。有些人真的把工夫用在這種地方,也很有趣味,因為一般人只知道那些打球的,藍球,高爾夫球,足球這些明星,別的方面也有特色啊。
我講一個哲學家說的故事吧,就是休謨說的,英國哲學家特別喜歡講這些小故事,他說,有一對兄弟,專門是品酒的。我在荷蘭教書的時候,有一天看電視,真的看到有一個人戴鼻套,我們心裡想只有狗才戴鼻套,戴狗套嘛。對不對?怕它咬人,戴個口罩。結果電視裡面出現一個人,帶一個鼻套,你看了會嚇一跳。這個人有毛病嗎?然後主持人介紹,他的鼻子可貴重了,保險一百萬美金。你要在路上打他一拳,賠錢,他要摔一跤,保險公司就賠錢,他說他的鼻子很貴重,為什麼?他專門品酒。任何一杯酒他一品就知道哪一年的,什麼地方的,那一年下過多少雨,他都知道,但是這個有時候是一個訓練的過程,也有傳統。休謨就說了,有一個家族,世世代代專門品酒的,他們有兩兄弟,別人貴族酒窖打開,拿一桶酒出來就找他們兩兄弟來品酒。哥哥喝了一杯就說,這個酒不錯,但是裡面有鐵生鏽的味道,別人就笑,這麼好的酒,怎麼可能會有鐵在裡面呢?你這個人太可笑了。他說好換弟弟,弟弟一品就說,這個不但有鐵,還有一點皮帶的味道,我們男生綁的皮帶,那個皮帶的味道,大家又笑了,笑到最後一桶喝完了才知道誰應該笑。為什麼?裡面就是一條皮帶,它的鐵環生鏽了。當初造酒的時候,大概是一桶一桶太多了,工人不小心把一條皮帶還有帶鐵環的也放在裡面,就好象有人動手術,幾十年之後肚子痛,裡面拿出剪刀來,類似的情況,所以到這個時候你就知道說,這些人真厲害。我們喝酒的時候,有時候我做客人,真不好意思,人家主人客氣呀,說今天開一瓶幾年份的紅酒,請你這個客人先品嘗一下。我懂什麼酒啊,拿來只好裝裝樣子,晃一晃聞一聞,我也不知道自己聞什麼,主人因為客氣,然後就說還不錯。人家開了,總不能說這個不要吧?是不是?外行也要充內行。但這是一種禮貌,別人說你是主客請你品一個酒,你說我不會,那這頓飯吃下來肯定很無趣,那你至少裝個樣子,我們至少見過別人這樣做,也晃一晃聞一聞,很好,很好。所以真正要品酒的話,也不容易,雖小道,必有可觀焉,致遠恐泥,這是《論語》的話,雖然是小小的技巧,也有它可觀的地方,也不能小看。你說這個品酒很厲害嗎?我們中國人有更厲害的。在《世說新語》裡面,講到魏晉時代有一個人,有一次大家吃飯,吃飯吃一吃,他就說這個飯,是用那箇舊的木材燒火煮成的飯。這個木材燒火,通過那個大鍋子煮的飯,他居然吃飯可以聞出來,你是有用舊木材,不是用新砍的木些燒的。大家就笑,然後私底下派人去看是用什麼木材燒的,去看才知道是用舊的車輪,劈下來之後,舊車輪的木頭當柴火燒的,他居然吃得出來。我們吃的時候,誰管那麼多?只問是哪一家電鍋燒的,你吃得出來嗎?不同電鍋燒的飯。你吃得出來嗎?吃不出來,都是電力的作用。所以古時候人有時候我也覺得蠻無聊的,就是沒事每天就想這些細節,但是細節想到最後,也很有趣。所以老子他對於細節他也很注意,他說任何難的事情都從容易開始,任何大的事情都從細的事情開始。你要蓋一棟好的房子,你如果不注意細節,能蓋成嗎?你要做一件大的事,你不從小的地方規劃,能做成嗎?所以老子的思想我們剛剛談到這些雖然是有趣的事情,稱作細節的事情,但是老子看起來都會留意到,人生所有的一切,都值得你去觀察。所以道教後來學習道家,他們的寺廟,我們叫做修行的場所,叫做道觀,它用觀察的觀,為什麼?觀察,要智慧要觀察,盡量不要行動,一行動就有主觀的意志在裡面操縱。所以我們這一節先談到老子的聖人,很特別的一個角色,這個聖人可以把道體現出來,作為統治者帶領百姓。至於他怎麼帶領百姓,有什麼表現,我們在下一節再談,這一節到此為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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