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論語信述》泰伯篇第八
《論語註疏》曰:此篇論禮讓仁孝之德、賢人君子之風,勸學立身,守道為政,嘆美正樂,鄙薄小人,遂稱堯舜及禹、文王、武王。以前篇論孔子之行,此篇首末載賢聖之德,故以為次也。
《論語正義》曰:古之以天下讓者,莫大於堯舜,莫難於泰伯,及周之服事。若禹雖傳世,而其始亦是讓,故弟子記此篇以論泰伯始,以論堯舜文王及禹終也。
《論語集說》曰:凡二十一章。
《論語信述》8.1
泰伯篇——泰伯,其可謂至德也已矣
子曰:“泰伯,其可謂至德也已矣。三以天下讓,民無得而稱焉。”
孔子說:“泰伯,可以稱得上至德了吧。他三次把天下讓出去,百姓沒有辦法來稱讚他。”
泰伯:即太伯。鄭康成:“泰伯,周太王之長子。次子仲雍,次子季歷。太王見季歷賢,又生文王,有聖人表,故欲立之而未有命。太王疾,太伯因適吳越採藥。太王歿而不返,季歷為喪主,一讓也;季歷赴之,不來奔喪,二讓也;免喪之後,遂斷髮文身,三讓也。三讓之美,皆隱蔽不著,故人無得而稱焉。”(按:“太王欲翦滅殷商”之說,今不取。)
王肅:“聖子文王昌,昌必有天下,故泰伯以天下三讓於王季。”
朱子:“傳國至昌,而三分天下有其二,是為文王。文王崩,子發立,遂克商而有天下,是為武王。”
至德:德之至極,無以復加之稱。范寧:“其德宏遠,故曰‘至德’。”
三以天下讓:孔子以泰伯之德可居君位,而泰伯不居,讓於季歷,故曰讓。蕅益大師:“以天下讓,以天下之故而行讓也。”
關於“讓”——程子認為:“不立,一也;逃之,二也;文身,三也。”另一觀點認為“太王薨而季歷立,一讓也;季歷薨而文王立,二讓也;文王薨而武王立,於此遂有天下,是為三讓也”,“泰伯三讓之,所為者季歷、文、武三人,而王道成,是三以天下讓也”。
民無得而稱:泰伯之讓,無跡可見,“無揖遜授受之跡,人但見其逃去不返而已,不知其讓也。知其讓者,見其讓國而已,而不知所以使文武有天下者實由於此,則是以天下讓也”(朱子),“其讓隱,故無得而稱言之者,所以為至德也”(王肅)。
蔡節:“泰伯之遜,夫子不曰‘遜國’,而曰‘以天下讓’,蓋探其心而推明之也。遜於隱微之中,故民無得而稱,‘泰伯可謂至德’,非夫子其孰能知之?”
《論語註疏》曰:此章論泰伯讓位之德也。
《史記·周本紀》曰:古公曰:“我世當有興者,其在昌乎?”長子泰伯、虞仲,知古公欲立季歷以傳昌,乃二人亡如荊蠻,文身斷髮,以讓季歷。古公卒,季歷立,是為公季。公季卒,子昌立,是為西伯,西伯曰文王。
鄭汝諧曰:泰伯知季歷之有聖子,足以大周家之業,乃斷髮文身,示不復用,又慮其以次而立仲雍也,則與之具奔,使季歷之立若出於當然,太王、季歷皆無可議,世亦不知泰伯之遜以天下。非至德而何?三言遜之之篤,不必泥其數;天下,周之所必有,故不以國言,皆大之之辭也。
朱子曰:讓之為德既美矣,至於三,則其讓誠矣。以天下讓,則其讓大矣。而又能隱晦其跡,使民無得而稱焉,則其讓也非有為名之累矣。此其德所以為至極而不可以有加也。
張栻曰:夫泰伯之讓,誠難知也。泰伯知文王有聖德,天之所命,當使天下被其澤,故致國於王季,為文王也。故曰“以天下讓”,言其至公之心為天下而讓也。變而止乎中,非達權樂天者其能與於此乎?
陳祥道曰:不累於厚利,故三以天下讓;不累於名高,故民無得而稱。此所以為至德。太伯之讓,則國也;“三以天下讓”者,以文王之聖有得天下之道故也。《詩》曰:“帝作邦作對,自太伯王季。”又曰:“文王肇禋,惟周之禎。”則文王有得天下之道也,固矣。
蔡節曰:《論語》一書以至德稱者,唯泰伯、文王二人,其旨微矣。泰伯知天下必去商而歸周,故逃之荊蠻而避之。文王,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。泰伯、文王均此一心也,此其所以為至徳。
劉宗周曰:聖人又追論其始,溯周家世及之自,則泰伯之德實與文王並隆。聖人見端知末,逆知必至之勢,而早決其無待之機,真能讓天下者也,故曰三讓。今人事到臨局處,無可奈何,只得聽時勢所轉。
李炳南曰:孔子稱讚泰伯的道德,高到了極處。他曾經以天下三度讓給季歷,人民不知道如何稱頌他的至德。我們讀這一章書,當學太王的眼力,泰伯、仲雍讓國的道德。最難得的是泰伯,讓得那樣和平,而且處置得合情合理,所以孔子稱許他至德。
錢穆曰:讓德亦是一種仁德,至於無名可稱,故稱之曰至德。
《四書反身錄》曰:為善不近名,方是真善。否則縱善蓋天下,可法可傳,有為之為,君子弗貴,以其非真也。力行好事,亦惟行其心之所安,當然而然耳。後世之知與不知,非所望也。泰伯惟行其心之所安,是以不存形跡。其後季札之避位辭封,安於延陵,高風偉節,儀錶千古,淵源遠矣。
雲門隱者按:有如此之德,才有如此之讓;有如此之人,才有如此之江山社稷。世德之美,厚植國本。周家先世,垂裕後昆。
《史記·吳世家》曰:泰伯之奔荊蠻,自號句吳。荊蠻義之,從而歸之千餘家,立為吳泰伯。泰伯卒,無子,弟仲雍立,是為吳仲雍。仲雍卒,子季簡立。季簡卒,子叔達立。叔達卒,子周章立。是時周武王克殷,求太伯、仲雍之後,得周章。周章已君吳,因而封之。乃封周章弟虞仲於周之北故夏墟,是為虞仲,列為諸侯。
陳祥道曰:後世伯夷之遜孤竹,季札之遜吳國,魯隱之遜桓公,宋穆之遜與夷,燕噲之遜子之,韋元成之遜弟勝,東海王強之遜弟陽,鄧彪之遜弟荊,丁鴻之遜弟盛,劉愷之遜弟憲,凡是者多矣。若伯夷季札則狥義者也,余則矯異以取一時之名而已。豈君子之所與哉?然擬於突忽之兄弟,蒯輒之父子其有間矣。
劉宗周曰:太王志翦商乎?曰後人見周家王業定於太王、季歷授受之間,故謂翦商始於太王,而詩人歌之,非謂太王志於翦商也。(按:周之王業肇基於太王,積德行善,三傳而有天下。如果謂太王處心積慮謀人之國,則非也。)
蕅益大師曰:此時文王已生,紂亦初生。泰伯預知文王之德,必能善服事殷,救紂之失,故讓國與之,令扶商之天下。是故文王之至德,人皆知之。泰伯之至德,又在文王之先,而人罔克知也。至於文王既沒,紂終不悛,至使武王伐紂,則非泰伯之所料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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