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論語信述》3.26八佾篇——居上不寬，為禮不敬，臨喪不哀

子曰：「居上不寬，為禮不敬，臨喪不哀，吾何以觀之哉？」

孔子說：「身居上位卻不能寬大，行禮卻不能恭敬，面對喪事卻不能哀戚，我拿什麼來看他呢？」

居上：處在上位。

寬：寬大。唐文治：「本經『寬則得眾』，是居上以寬為本也。」《尚書》：「敬敷五教在寬。」又：「克寬克仁。」《四書解義》：「寬者，千古不弊之道，非縱弛之謂也。」

為禮：行禮。為，猶「行」。

敬：禮的內在，其根本就是敬。《孝經》：「禮者，敬而已矣。」唐文治：「《曲禮》首言『毋不敬』，是為禮以敬為本也。」孟獻子：「禮，身之干也；敬，身之基也。」

臨：面臨、面對。臨喪，或曰「居喪」，或曰「臨視他人之喪」，都通。《禮記》：「臨喪則必有哀色。」又曰：「臨喪不笑。」

哀：哀傷、哀戚。唐文治：「《禮記·檀弓》篇曰：『喪禮，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，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。』是臨喪以哀為本也。」

何以觀之：即「以何觀之」。觀，觀察、察看。李炳南：「『吾何以觀之哉』，謂不足觀也。」

《四書解義》曰：此一章書見凡事當得其本也。

朱子曰：居上，主於愛人，故以寬為本；為禮，以敬為本；臨喪，以哀為本。既無其本，則以何者而觀其所行之得失哉？

李炳南曰：不敬，不哀，皆失其本，其人何如，可知也。

《論語註疏》曰：此章總言禮意。居上位者寬則得眾，不寬則失於苛刻；凡為禮事在於莊敬，不敬則失於傲惰；親臨死喪當致其哀，不哀則失於和易。凡此三失，皆非禮意。人或若此不足可觀，故曰：「吾何以觀之哉！」

唐文治曰：益見禮之根於人心。

《論語正義》：夫子言「寬則得眾」，其答子張問仁，告之以寬，是寬為仁德。《詩·昊天有成命》箋：「寬仁，所以止苛刻也。」寬為仁德，敬為義德也。

鄭汝諧曰：刑政法度修矣，不寬非所以涖下；威儀文物備矣，不敬非所以為禮；棺槨衣衾美矣，不哀非所以居喪。寬也，敬也，哀也，皆內心之發也。凡不出於內心，其末不足觀也。

張栻曰：居上之主於寬，與禮之主於敬、喪之主於哀同。蓋不寬則失所以為長人之本，其他雖有所為，尚何觀乎？

徐英曰：居上不寬者，狹隘可知；為禮不敬者，慢傲可知；臨喪不哀者，涼薄可知。備此三者，其人何足觀哉？

劉宗周曰：王跡既熄，聖人之教衰。居上者往往暴以臨民，儘是苛急氣象，由此紀綱風俗一齊俱壞。行禮者縱恣以決防，居喪者忘哀以薄親，故聖人合而言之。

錢穆曰：苟無其本，則無可以觀其所行之得失。

《大戴禮記》曰：水至清則無魚，人至察則無徒。冕而前旒，所以蔽明；（黃充）絖充耳，所以塞聽。明有所不見，聽有所不聞，舉大德，赦小過，無求備於一人之義也。

《春秋繁露·仁義微》篇：君子攻其惡，不攻人之惡。不攻人之惡，非仁之寬與？自攻其惡，非義之全與？此之謂仁造人，義造我，何以異乎？故自稱其惡謂之情，稱人之惡謂之賊；求諸己謂之厚，求諸人謂之薄；自責以備謂之明，責人以備謂之惑。是故以自治之節治人，是居上不寬也；以治人之度自治，是為禮不敬也。為禮不敬則傷行，而民不尊；居上不寬則傷厚，而民弗親。

朱子曰：古人察理精密，持身整肅，無偷惰戲豫之時，故其政不待作威而自嚴，但其意則以愛人為本耳。

高拱曰：只言大體既失，末節何恥。「何以觀之」，猶世人所謂「如何看得上」也。

《左傳》曰：（僖公十一年）天王使召武公內使過賜晉侯命，受玉惰。過歸，告王曰：「晉侯其無後乎？王賜之命而惰於受瑞，先自棄也已，其何繼之有？禮，國之干也；敬，禮之輿也。不敬，則禮不行，禮不行則上下昏，何以長世？」

又曰：（宣公十五年）晉侯使趙同獻狄俘於周，不敬。劉康公曰：「不及十年，原叔必有大咎，天奪之魄矣。」（趙同字原叔。）

又曰：（成公四年）夏，公如晉。晉侯見公，不敬。季文子曰：「晉侯必不免。《詩》曰：『敬之敬之，天惟顯思，命不易哉！』夫晉侯之命在諸侯矣，可不敬乎？」

又曰：公及諸侯朝王，遂從劉康公、成肅公會晉侯伐秦。成子受脤於社，不敬。劉子曰：「吾聞之：民受天地之中以生，所謂命也。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，以定命也。能者養之以福，不能者敗以取禍。是故君子勤禮，小人儘力。勤禮莫如致敬，儘力莫如敦篤。敬在養神，篤在守業。國之大事，在祀與戎。祀有執膰，戎有受脤，國之大節也。今成子惰，棄其命矣，其不反乎？」（按：此段極其重要，須反覆品讀。）

《國語》曰：襄王使太宰文公及內史興賜晉文公命。內史興歸，以告王，曰：「晉不可不善也，其君必霸。逆王命敬，奉禮義成。敬王命，順之道也；成禮義，德之則也。則德以導諸侯，諸侯必歸之。且禮，所以觀忠信仁義也；忠，所以行也；信，所以守也；義，所以節也。忠分則均，仁行則報，信守則固，義節則度。分均無怨，行報無匱，守固不偷，節度不攜。若民不怨而財不匱，令不偷而動不攜，其何事不濟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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