歸妹，征凶，無攸利。

【題解】：乾坤交道，始生震兌，震兌之體，柔上剛下，不安其分，兌而承震，取悅而動，不得其正，陽上陰下，終見乖張，歸妹之名也。《韓奕》云：“諸娣從之，祁祁如雲。”歸妹之辭也。坎類婚姻，兌象少女，震象諸侯，諸侯娶妻，一聘九女，歸妹之象也。推而廣之，婚媾、嫁女、納妾、野合、淫奔，悉歸妹也。

【注釋】：歸，出嫁，震也。妹，娣侄，兌也。歸妹，以娣侄從嫁，正室夫人稱女君，隨嫁娣侄謂媵妾。征，行遠，震也。

【玩辭】：用之行遠則凶，失之永終，無所利。娣侄從嫁，非為正匹，或因求寵而奸禮害義，終知其敝，久見其害，不利遠者，凶其宜也。兌而從震，情以說動，心跡非正。女而下男，違悖六禮，理義非正。心跡理義皆有所失，無其所利。

【觀象】：初四互睽〔䷥〕，二女同居，少女從娣侄而嫁，終見乖張，成歸妹之敝。二五互既濟〔䷾〕，水火相息，初吉終亂，思患預防，遠其敝也。三上互解〔䷧〕，習婦事，常婦德，正婦容，明婦順，知其敝也。初五交節〔䷻〕，制數度，議德行，革其敝也。二上交豐〔䷶〕，斷獄明刑，肅民競心，除其敝也。反對曰漸〔䷴〕，循禮而聘，待時而嫁，一夫一妻，嫡制婚姻，女歸吉。越禮而隨，失時

而適，一夫多妻，媵制婚姻，歸妹凶。

【序卦】：“進必有所歸，故受之以歸妹。”男誠以求進，女悅以歸適，同主人倫，此歸妹〔䷵〕所以繼漸〔䷴〕也。

【雜卦】：“歸妹，女之終也。”剛下柔上，爻有情也。震上兌下，體不交也。悅情求合，逾牆相從，失諸大體，終見乖張，人之所惡，行不能遠，女道窮矣。

彖曰：歸妹，天地之大義也。天地不交，而萬物不興。歸妹，人之終始也。說以動，所歸妹也。征凶，位不當也。無攸利，柔乘剛也。

【疏證】：天地氤氳而品物化生，男女媾精而子孫繁衍，陰陽交感，男女婚配，斯天地之常理，人倫之常道。男女有別，而後夫婦有正；夫婦有正，而後父子有親；父子有親，而後君臣有義。世代因之相續，人道因之終始，初上位正，歸妹存天地大義焉。兌主說，震主動，說以動則徇乎情，少女自專婚姻，奔隨於男，德音無良。所歸者妹也，歸之者媵也，所以歸者說也。中四爻失位，女歸而失常序，室家難正，不足以相久，征凶。陰雖從陽，陽而下陰，居失其位，柔而乘剛，德行有如此，不足以化民，無所利也。

象曰：澤上有雷，歸妹。君子以永終知敝。

【疏證】：澤水蒸蒸，日久或乾涸，終見其敝。雷聲赫赫，時降甘霖，始成其永。君子觀法，長治其敝，用保其久，終無敗也。《振鷺》云：“在彼無惡，在此無斁。庶幾夙夜，以永終譽。”所謂“永終”者也。《柏舟》云：“憂心悄悄，慍於群小。覯閔既多，受侮不少。”所謂“知敝”者也。兌對艮，以其不終，故保其永終也。震對巽，以其無敝，故治其始敝也。

初九：歸妹以娣，跛能履，征吉。

象曰：歸妹以娣，以恆也。跛能履，吉相承也。

【注釋】：娣，姐妹同嫁，姐稱姒，妹媵己謂娣，兌也。帛本作弟，女弟謂娣。跛，跛蹇，所謂一足殘廢，一足能行，行不能遠，兌承震。履，帛本作利，利通厲，上行。

【玩辭】：以娣隨嫁，跛足能行，遠行獲吉。失應遇敵，行非遠也。妹媵其姊，雖非正配，相終非情，然歸適循禮，承嗣無疆，道可久也。娣以承嫡，卑以繼尊，如人跛足，偏廢能履，久見其吉。媵婚之制，若女君亡故，娣繼正室，賤妾不能，歸妹以娣，用恆姻親，用承邦交。聖人製作，莫不取法天地大義。

【觀象】：兌〔☱〕變坎〔☵〕體震〔☳〕，口不失言，行不失足，顏不失色，用保天祿。遇歸妹〔䷵〕參困〔䷮〕之解〔䷧〕，利西南，婦德成乎順。跛能履，正道不終困。《天保》云：“如南山之壽，不騫不崩。如松柏之茂，無不爾或承。”謂初九也。

九二：眇能視，利幽人之貞。

象曰：利幽人之貞，未變常也。

【注釋】：眇，偏盲，所謂一目失明，一目能視，視不能廣，兌承離。幽，深遠，兌也。

【玩辭】：一目偏盲，宜遠人正固。陽剛之體，為柔所覆，偏安乎深遠，幽不失明，中德隱見，上應六五，蒙受王化，幽居守正，不變常情，心無妄求之念，身無妄作之行，家道其正，天下其風。《柏舟》云：“泛彼柏舟，亦泛其流。耿耿不寐，如有隱憂。”則其為幽人而變常者也。“我心匪石，不可轉也。我心匪席，不可卷也。威儀棣棣，不可選也。”則其為幽人而守貞者也。

【觀象】：兌〔☱〕變震〔☳〕體震〔☳〕，淑人君子，其儀一兮。其儀一兮，心如結兮。遇歸妹〔䷵〕參隨〔䷐〕之震〔䷲〕，居不亂志，行不亂序，動止隨時，體幽人之正。《燕燕》云：“仲氏任只，其心塞淵。終溫且惠，淑慎其身。”其所謂也。

六三：歸妹以須，反歸以娣。

象曰：歸妹以須，未當也。

【注釋】：須，帛本作嬬，賤妾，兌也。聘為妻，奔為妾。

【玩辭】：隨嫁以妾，改作嫁以媵。陰柔之體，居失其位，道有不正。覆陽乘剛，德有不貞。上不應與，適而無聘，行有不順。奔隨求歸，嫁非循禮，事有不宜。歸妹以須，情有不堪。反歸以娣，始無敝也。乘剛以須，承剛以娣，見順逆之道。

【觀象】：動兌〔☱〕變乾〔☰〕體震〔☳〕，內悅君心，女德不失。外和天道，人倫可理。反歸以娣，無失禮義。遇歸妹〔䷵〕參夬〔䷪〕之大壯〔䷡〕，歸而失禮謂以須，嫁而有聘謂以娣，君子夬夬，淑人肅肅，其儀不忒，非禮弗履。反歸以娣，吉善相承，用治歸妹之敝，道結於一。《南山》云：“取妻如之何？匪媒不得。既曰得止，曷又極止？”則是齊文姜亂禮也。《柏舟》云：“髧彼兩髦，實維我儀。之死矢靡它。”所謂衛共姜貞德也。

九四：歸妹愆期，遲歸有時。

象曰：愆期之志，有待而行也。

【注釋】：愆，錯過，坎也。帛本通作衍，延也。

【玩辭】：婚期延誤，待時出嫁。不正不應，焉可歸適？抱道而守，懷正而待，時雖愆而志不移。貞女之歸，由己不由人，得遇佳配而後行，愆其期而志於待。履巽順之位，高貴其心。執剛明之體，賢淑其德。無有正應，需待其歸。《行露》云：誰謂女無家？何以速我訟？雖速我訟，亦不女從！”所謂“愆期之志”也。

【觀象】：震〔☳〕變坤〔☷〕體兌〔☱〕，終朝采藍，不盈一襜。五日為期，六日不詹。遇歸妹〔䷵〕參豫〔䷏〕之臨〔䷒〕，至於八月，時非冰泮，遲歸有待，由豫勿疑。君子出仕，行由義路，淑女歸適，往出禮門，其道一也。詩云：“招招舟子，人涉卬否。人涉卬否，卬須我友。”我獨不涉，有待而行。

六五：帝乙歸妹，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。月既望，吉。

象曰：帝乙歸妹，不如其娣之袂良也。其位在中，以貴行也。

【注釋】：帝乙，中興之主，震也。君，女君，震也。娣，帛本作苐同弟。袂，衣袖，巽也。月既望，今農曆十六，巽也。

【玩辭】：帝乙嫁妹，女君服飾盛不及娣侄。月亮圓滿，吉。陰柔之體，履居尊位，象帝女也。下應剛中，往而適也。陰陽合德，以貴行也。陰常乏，陽常饒，所謂君之袂不如其娣者，稱其尚禮不貴飾也。不以服飾爭寵，帝女貴德，守中無爭，如月既望，所以吉也。月既望，履中應下，陰德其盛，下或有缺，滯於三也。

象辭曰“月既望”者，凡有三例。小畜〔䷈〕上九，陰制陽，貞厲。歸妹〔䷵〕六五，陰應陽，吉善。中孚〔䷼〕六四，陰承陽，無咎。陰逆陽凶，陰順陽吉，陰陽大義，人道之本。

【觀象】：震〔☳〕變兌〔☱〕體兌〔☱〕，延頸望酒，不入我口。深目自苦，利得無有，幽人悅喜。遇歸妹〔䷵〕參歸妹〔䷵〕之兌〔䷹〕，君王禮下而不失威，臣子奉上而不失和，有懷化之利，無歸妹之敝，王道坦坦，王臣夬夬。《大明》云：“維師尚父，時維鷹揚。”所謂文武迎太公也。《湯誥》云：“聿求元聖，與之戮力，以與爾有眾請命。”所謂商湯禮阿衡也。

上六：女承筐無實，士刲羊無血，無攸利。

象曰：上六無實，承虛筐也。

【注釋】：女，未行見廟禮，嫁而不謂婦，兌也。承，背負，震也。筐，籩豆，中饋之器，震也。女承筐，兌承震，奉祭祀。實，粢盛。坤不見，則無食。士，未行見廟禮，娶而不稱夫，震也。刲，宰殺，兌也。羊，羔羊，大夫之贄，兌也。士刲羊，震乘兌，殺羊取血用薦享。血，牲血，離體動出，象無血。

【玩辭】：女子背筐，空無祭品，士夫殺羊，祭無牲血，無其所利。居無位，行無應，陰德不能下濟，歸妹不終。女德不備，承筐而不載於物，士心無孚，刲羊而無薦於血，其德信若此，何利之有？約婚不終，見疑於人。《儀禮》云：“三月而廟見，稱來婦也。擇日而祭於禰，成婦之義也。”鄭玄註：“成婦義者，婦有供養之禮。”古人大婚三月，殺牲取血，祭祀祖先，行廟見禮。婦，所以承先祖，奉祭祀者也。無實無血，祭禮不成，無所利也。女承筐無實，不可以奉祭祀。士刲羊無血，不可以主宗廟。

【觀象】：震〔☳〕變離〔☲〕體兌〔☱〕，采采卷耳，不盈頃筐。嗟我懷人，置彼周行。遇歸妹〔䷵〕參豐〔䷶〕之睽〔䷥〕，女承筐而無實，士刲羊而無血，女虛男疑，多故多憂，乃見乖張，失諸永終，欲治歸妹之敝者，圖之早矣。《日月》云：“父兮母兮，畜我不卒。胡能有定？報我不述。”則是不識歸妹之敝也。

【總論】：歸妹，先王聯姻懷遠之道也。尚貞正，用中行，忌不終。初九，失應則跛，正能履。九二，失位則眇，應能視。六三，乘剛以須，承剛以娣。九四，失應愆期，德有待。六五，有應則歸，遇滯則疑。上六，失應無實，失德無血。六爻變化，陰陽相應，中行則宜，正女歸之義；陽與陽敵，剛明不失，行知敝之義；陰與陰敵，無聘則忌，切征凶之義。六爻行用，所以正女歸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