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經的智慧》第22集：小有畜聚（曾仕強）

第九卦：風天小畜

風天小畜示意圖

小畜卦象：《易經》第九卦：乾下巽上（風天小畜）

上九  _____ 爻辭：既雨既處，尚德載；婦貞厲，月幾望；君子征凶。

九五  _____ 爻辭：有孚攣如，富以其鄰。

六四  __ __  爻辭：有孚，血去惕出，無咎。

九三  _____ 爻辭：輿說輻。夫妻反目。

九二  _____ 爻辭：牽復，吉。

初九  _____ 爻辭：復自道，何其咎？吉。

小畜卦卦辭：小畜。亨。密雲不雨，自我西郊。

小畜卦彖辭：小畜。柔得位而上下應之，曰小畜。健而巽，剛中而志行，乃亨。密雲不雨，尚往也；自我西郊，施未行也。

小畜卦大象：風行天上，小畜；君子以懿文德。

  面對日益高漲的物價，不停攀升的房價，以及優惠的貸款政策，儲蓄在人們心目的地位岌岌可危，當次貸危機成為世界性的問題時，儲蓄與消費的關係再次被世人關注，對此，《易經》中的小畜卦給我們怎樣的告誡？通過學習小畜卦，我們又將獲得怎樣的生活智慧呢？

  小畜卦，它是《易經》的第九個卦，這個九擺在這裡，也蠻有意思的。因為小畜，幾乎是我們長長久久都會碰到的一種狀況。一個小家庭，它經驗過風風雨雨，它經過有時候找工作困難，有時候耕種沒有收成，種種的考驗，他慢慢就知道了，我們多少要有一點儲蓄，以備不時之需，就是你意想不到的開支，你要從這裡來。

  在很遠古的時候，我們成立一個家，為了怕野獸來侵略我們，來侵害我們，所以我們很自然的用草啊，會用各式各樣的材料，弄個籬笆，慢慢就變成圍牆，就來保護自己。這樣子一來，我們就會養雞，養鴨，就變成我有自己的儲蓄，我想這個時候，小畜卦就出現了。為什麼用小？就是告訴你，你是只能有一點點，你不可能有太多。一個家也好，一個團體也好，一個社區也好，你充其量，你不過是小有積蓄而已。所以你看卦辭：小畜，亨，密雲不雨，自我西郊。小畜是卦名，它只用亨，一個字，它沒有元，它元字不見了。如果說元亨那就表示：小小的儲蓄，你就可以大大的亨通，這是不可能的。亨，就告訴你，不是元亨，不能大亨，只是小亨而已。為什麼呢？你看整個的卦象，你可以看出來，四個字：密雲不雨。天上有烏雲，大地等待着下雨，可是你怎麼等，它就下不來。為什麼下不來呢？因為“自我西郊。”自我西郊的意思是說：這個風，它的方向不對。它是從西邊吹過來的。我們很早就流行一句話，說：雲往東，一場空。只要那個雲，它是從西往東走，你是等不到雨的，就是烏雲而已，不會下雨的。雲往北，只空黑。雲如果從南往北跑，你等了半天，就是個黑雲而已，也等不到雨。可是雲往南，水潭潭。如果雲從北往南走，那你就知道，雨會下得很多，可以積起來一潭一潭的水。雲往西，馬濺泥。如果雲從東往西走，你小心啊，你的馬，跑起來，會把那個泥整個都濺起來。我們古代對天文學（的研究），是非常先進的。老百姓他經過長期的累積經驗，他一看就知道“自我西郊”，這個風，是從西往東吹，到最後只是烏雲密布，但是等不到雨。而且那個時候，你會覺得很悶熱，人很不舒服，這個象徵什麼？

  你看小畜卦，它一共有六個爻，六個爻裡面有五個是陽的，只有一個是陰的。這個陰爻，它就發揮兩種功能。一種就說，陰爻它是代表物質，陽爻它是代表人。這個人一看到物質，眼睛就睜得大大的，就想去要。但是呢？它只有一個，你人有那麼多，人口過多資源不足，你一個陰要養那麼多陽，一定是密雲不雨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。第二個，它告訴我們，你要適可而止。你看一個陰，就把下面這三個陽要往上升的，止在那裡，那你上升不了。我們整個的卦象，把它分成兩段，上面那一段是巽，巽就是風，下面那三個爻就是乾，乾就是天。天，本來應該在上面，怎麼現在跑到下面來了？凡是天跑到下面來的，你就知道，它會往上走，它一定會往上走。因為天，它是陽，它又是氣，陽氣一定是往上升的，這是自然的現象。天本來應該在上面，現在被弄到下面來，是什麼意思？就是人為物役。人變成物質的奴隸以後，那你只好在底下了，那你有什麼辦法？這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有的痛苦經驗。我們發明鈔票，是為了買賣方便，結果人變成鈔票的奴隸；人發明了電腦，是要給我們當工具使用的，結果你一頭栽進去，為電腦所害。人一旦為物所役的時候，你整個的乾卦就被壓在底下，你上不去。你看，一個小小的陰爻，就足夠把五個陽爻，拉得誰都動彈不了。這個會亨通嗎？可是人不儲蓄又怎麼樣呢？這就是讓我們要去想的問題。

  人應當有所積蓄，以備不時之需，但資源有限，在儲蓄的過程中，人們往往會被物質所主導，這是小畜卦象與卦辭給我們的告誡（小畜卦辭）：小畜，亨，密雲不雨，自我西郊。在現實生活中，人們常常還會對他人所屬產生貪念，這是為何呢？小畜卦的彖辭：小畜，柔得位，而上下應之，田小畜。健而巽，剛中而志行，乃亨。密雲不雨，尚往也。自我西郊，施未行也。又給了我們怎樣的告誡呢？

   慾望的誘惑

  我們來看彖傳，彖，它是用來解釋卦辭的。小畜，柔得位，而上下應之。柔得位：柔，指六四那一爻。六四它是陰爻，它又是陰位，以陰爻居陰位就叫當位，就是得位，它的位置恰好是它所要的。這就告訴我們，本來這件東西，是屬於它專有的，是他買的，或者是他做的，跟我們其他人是沒有關係的。現在不管應不應，他都想來湊合湊合，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，他也可以分一點，這種狀況，我們就把它叫做小畜。小畜的意思就是說，一個小小的陰爻，居然有那麼大的力量，可以把五個剛鍵的陽爻整個給他蓄集在一起，這個厲害了。所以物質對人的引誘，那個力道是很強的，很多人是逃不過這一關的。嘴巴講都很容易啊：“哎呀！無欲則剛啊。”當然無欲則剛。可是你一看到東西，你欲就產生了，你就不剛了。各位想想看，如果下乾不剛的話，它會變成巽卦，就是完全為物質所征服，心甘情願地做物質的奴隸，服服貼貼，心甘情願為你所喜歡的物，而變得人不像人，我想這個涵義是蠻深的。

  小畜卦與巽卦只一爻之差，但深刻地揭示出，人們如果不能剋制自己的慾望，就會走向人為物役的境地，成為物質的奴隸，這遠遠背離了我們創造物質，改善生活的初衷，那麼，我們應當採取怎樣的措施，才能避免這一問題的產生呢？

   為何人為物役？

  接下來它又告訴我們：健而巽。健，就是下乾，他是乾卦，當然很剛，很健，而且還持久，一直想辦法要扳回他的身份，要回復他的立場，所以三個陽爻基本上都是要往上走的，走到它原來的位置，這樣才是君子應有的修養。就是說，我要回復，把物當作我的工具，而不是我被它所役使。剛中而志行。什麼叫志行？就是按照小畜的道理能夠得到實際的施行。你不是行得通的。因此它說：乃亨。就是因為你處在這種狀況之下，只要你改變心意，只要你端正你的觀念，只要你養成良好的習慣，那你自然也還是可以走上正道。所以才給你一個字，叫做：亨。這個“亨”不是原來就帶來的，而是你要去改變你自己，你才能夠達成的一種境界。整個的卦象就是：密雲不雨。那為什麼密雲不雨呢？因為：尚往也。往，就是往上的意思。《易經》往上，叫做往；向下，叫做來，往來往來。尚往，也就是說下面這三個陽爻，它都要往上走，可是被六四這個陰爻，把它擋住了，把它制止了。現在三個陽爻都被壓在下面，它想往上去走，所以叫做往。還在繼續努力不斷的往上走。這告訴我們什麼？告訴我們小小的積蓄，雖然買這個也不夠，做那個也不行；少少的資源，雖然怎麼分配，大家都是不滿意的，沒有關係。把它當作是個過程，你還不斷地充實自己，不斷地繼續努力，你還是可以把這個小畜做大。那是不是越大越好呢？其實也不是。因為太大了，問題更多。自我西郊，就是說現在的風，它吹的風向你就知道了，你是不用急着要等下雨，你忍耐着，你充實你自己，自然將來會突破。

  人們常說：天道酬勤。小畜卦的彖辭就告訴我們，只要努力爭取，耐心等待，終會獲得亨通，但積蓄是個漫長的過程，在物質慾望始終無法獲得滿足的情況下，我們應當保持怎樣的心態，等待亨通的到來呢？小畜卦的大象（風行天上，小畜，君子以懿文德）給了我們怎樣的啟示呢？

   為何貴子出寒門？

  我們來看整個的大象，四個字，叫做：風行天上。有風，你才可以觀察它的方向是對不對的。風行天上，這個景象，我們把它叫做小畜卦。那君子看到這種景象，他就想到說：“做人應該怎麼樣？”就是說做人，當你物質的慾望，你不能得到滿足的時候，那你要怎麼辦？抱怨、去搶？各色各樣的，其實都無濟於事，倒不如好好想一想：物質難道是最重要的嗎？你看人死了以後，你能帶走任何東西嗎？不能。因此你就改變觀念，說做人啊，還是“以懿文德”。比起積蓄物質要重要。一大堆金銀財寶要留給你的子孫，你不如留給他幾部好書，你不如讓他腦筋清楚，懂得道理。懿：美化。文德：以文德業。然後，你就了解到，人，除了物質生活以外，你還有精神生活。物質生活是永遠不滿足的，你不要在這裡花太多的時候，你不如花一點時間，讓我們家人更和樂，更上進，更懂得做人，更像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，那不是很好嗎？這樣的話，你物質貧乏，有時候變成一個很好的助力。這樣各位才知道，很多人才，基本上都是從窮人家裡出來的。你看那些成功人士，回憶起他的童年，就說：哎呀！我們好可憐啊，連皮鞋都沒得穿。我是農家出來的，我吃了很多苦，結果他很有成就。而富人子弟，我們不是說看他，一個比一個壞，不可能，但是多半，他有一些習氣，你很難去改變他。我們可以了解到，君子行道的時候，不見得很順利。你看孔子就好了，你能說孔子沒有學問嗎？你能夠說孔子的道理，講得還不夠透徹嗎？你能夠懷疑孔子的能力不足以把一個國家治理得好嗎？幾乎沒有人懷疑。但是老天就是讓他行不通。因此他只好帶幾個學生。你講話國王不想聽，他就講給學生聽。然後學生慢慢把他的東西整理下來，他就流傳一部《論語》到今天，我們還在學習，而且非常管用。所以小畜有小畜的好處，不要小看它。

  孔子行道障礙重重，反而成就了《論語》流傳行千年。正如孔子所說：時也，命也。可見，君子有大智，還需要等待時機。但在等待的過程中，一些君子卻逐漸誤入岐途，從好人變為壞人，這是為何？我們又應當如何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呢？

   當壞人的“好處”

  雨降不下來的時候，萬物是得不到滋潤的，就表示君子你有大智，但是你經常是力不從心的，眼看着要下雨，等了半天，下不來。這個跟需卦不一樣，需卦是等等等，它雨就下了。小畜會不會下雨？也是會，但是呢，等的時候有點太長了。很多人就耐不住，他就不等了。他就往別的地方走了，就糟糕了，就走旁門邪道了。就告訴我們一個好人，如果沒有經過考驗，沒有經過挫折，沒有吃過苦頭，你怎麼能證明你是好人呢？好人就要樣樣順，那誰都當好人了，那壞人也來當好人了。壞人就是我讓甜頭給你吃，讓你很快就有成就，最後你才知道，你罪大惡極，你自己就要去承受那個惡果。

我們一個人，你總有還沒有充分準備好，以至於你的理想不能發揮的那個節骨眼，那就叫小畜。所以有時候我們去餐廳，看到門口掛了一個小牌子，寫着：休息中。我就很不以為然，我就跟老闆講：“現在不叫休息中。你叫休息中，有很多顧客來了，他就很懊惱，“什麼時候，還在休息？”以後你掛牌子掛小畜。他看不懂，什麼叫小畜？等於沒有用。所以你要掛“準備中”，那顧客一看，對對對，人家是要準備的，他就心平氣和了。”因此，我們在解釋《易經》的卦的時候，也是要與時俱進，要根據現代的狀況，從卦形，從爻與爻的關係，我們來加以說明。這個叫做：萬變不離其宗，叫做權不離經。《易傳》裡面講得很清楚，所有的經文都不可為典要。不能說它永遠是這樣解釋，不可以。而要“唯變所適”，要看這個情況，隨時做合理的調整。所以我們建議各位，當你很有理想，又得到機會，可是你發現這樣行不通，那樣也行不通的時候，你要怎麼辦？其實這個時候，你就知道孔子，他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，他才悟出一個道理，叫做：反求諸己。

  我們都希望事事順利，命運亨通，但在現實生活中，遠大的理想，良好的機遇，卻常常不能實現。針對這一問題，孔子提出：反求諸己。這應該做何解釋呢？我們又應當以怎樣正確的心態，面對暫時的失利，避免怨天尤人呢？

   順境的危險

  你怎麼無緣無故老講，反求諸己幹什麼呢？為什麼這個行不通？為什麼那個人老看不上我？為什麼這樣？為什麼那樣？所有的原因其實都在於我。你看：自我西郊。就是我自己的方向錯誤了。我還沒有準備好嘛，那我的德行還不足嘛，你只要這樣想，你就對了。一個人想做什麼，你就馬上行得通，好不好？其實是不好的。因為那就很順了。一個人處順境的時候，是最容易出准差錯的。當我們有一毛錢的時候，我們就想到，這是小畜的開始，因為一萬塊錢，也是從這樣一塊錢一塊錢這樣積起來的。所以我們常常問很多人，說你在路上撿到一塊錢，你會怎麼處理？撿到一塊錢，往陰溝裡面一丟，有啊，現在就有這樣的人；撿到一塊錢，一看，一塊錢，用腳一踢，那這個人一輩子會怎麼樣？八九不離十。各位應該很清楚，不可能成功的。修養不可能好的，這就是他的人生觀，就是他的價值觀。看到一塊錢，把它撿起來，就算你不要，你也把它放在比較顯明的地方，看誰要，我給他，這是一種。撿到十塊錢，把它花掉，這又是一種人。一種人看到一塊錢，然後一看，這是一塊錢，大概也沒有什麼失主吧，丟的人也不會在乎，就走了。我把它存起來，積少成多。這個人將來成就就比較大。

  從早期人類社會飼養動物，到當代經濟社會銀行林立，儲蓄的觀點深入人心。但儲蓄並不等於不消費，在物價飛漲的當今社會，我們應當怎樣正確對待儲蓄與消費的關係。《易經》中的小畜卦，又給了我們怎樣的啟示呢？

   小錢與大錢

  你看所有人都有這個經驗嘛。當你想買一棟房子，你去問：“多少錢？”他說：“二十萬。”你心想：“糟糕！這要二十萬啊。我現在一個月才不到一千錢的收入，哪有那麼多錢？”積呀，慢慢小畜，積到二十萬，可以買房子了，你去的時候，房子五十萬了。好，再來，當你又積五十萬的時候，房子一百萬了。這就是自然規律給我們人生最大的考驗。看你怎麼反應。因此小畜卦告訴我們：一切都是從小開始。那我們就有一句話：勿以善小而不為，勿以惡小而為之。—《三國志》。一句話，應該儲蓄還是要儲蓄，不管結果怎麼樣，應該花用還是要花用，加起來只有八個字，可以永久使用，叫什麼？當用不省，當省不用。你該省的，哪怕是一毛錢，你也不能浪費。不能說，我很有錢，我花個一百萬算什麼？不能。因為意義是一樣的。你的一毛錢跟他的一百萬，有時候是相等的。我不該做的事情，就算有天大的好處，我堅持不做。我這個錢，我該花的時候，我不能為了我要存起來買房子，就把該的事情抹殺掉，那就不叫小畜。小畜的目的，一定是為了大家好。所以為什麼上面是一個巽卦，巽卦就是它是很順的，不是逆的。它是無孔不入。其實那個風一吹起來，它是無孔不入，沒有人抵擋得住的，所以人一看到東西，就起心動念，想要想要想要，這是最糟糕的一點。那你什麼都想要，你就痛苦不堪了。你一定要從小就養成習慣，我要怎麼樣，這就是小畜卦的宗旨：以小養大。你看你一個陰爻（六四），就可以養五個大的陽爻，因為《易經》它是陰小陽大的。所以你一個陰，它可以蓄養五個陽，這很典型的叫做以小養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