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-03-07
分類:白話老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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講述:黃曉明
【原文】
光而不耀
【解說】
我們來讀這個「其政悶悶其民淳淳」的時候,不容易看得懂。但是如果我們來研讀「其政察察其民缺缺」這句話,就會容易懂一點。第20章講:「俗人昭昭我獨昏昏,俗人察察我獨悶悶」。從這一句「其政察察其民缺缺」來看,誰來察呢?是國家管理者;察什麼?察的是這個缺,百姓的缺。缺這個漢字是由缶加夬組成。缶是什麼?缶就是瓷器;夬是什麼呢?夬就是開口。所以,缺就是瓷器上有個開口,缺口。
我們去觀察家裡面的瓷器、碗、盤子,往往上面都有缺口。這是為什麼呢?這是因為我們在家庭裡面洗碗、洗盤子的時候,它會相互磕碰,就容易出缺口。這個缺口到底有多大?我們來劃個1/4,沒那麼大;再分1/4,也就是說最多6%的缺口,還有94%是圓的,是沒有缺的。但是我們看到一個碗的時候,就很容易被碗上的缺口所吸引,這是為什麼?因為這就是人性的特點。我們生命當中有很多本能的東西,包括我們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去觀察他人的缺點,內心做個評判,其原因可能是因為想要讓我們在與他人相處的過程之中,不要被別人的缺點所傷害。這就好像我們看到一個碗的時候,如果這個碗有缺口,那麼我們就會很容易的注意到。這是為了避免我們被這個缺口所割傷。
所以,在生活之中,察缺是難免的,也很可能是有必要的。但什麼是察?察察表示苛察,是至察,是只看到人的缺點,有句話叫做「人至察則無徒」。當我們至察的時候,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一個人你能看得上的,你就很難跟他人相處。
《老子》是帝王之學,這一章他是給誰講的?他是給國家管理者講的。「其政察察」,也就是說,作為一個國家管理者,在治理國家的時候,如果是察察,苛察老百姓的缺,那麼「其民缺缺」。缺缺表示,越是苛察,其民就是越來越有缺,它會生出各種狡黠奸詐來。那我們就反過來能讀懂「其政悶悶其民淳淳」。
第20章講「俗人察察我獨悶悶」,說明一般人就是苛察。但是聖人到了什麼境界呢?到了悶悶的境界。我們可以理解為悶是寬厚待人,多看優點,少看不足。那悶悶是什麼呢?悶悶是只看優點,不看不足。察是很嚴格,多看缺點,少看優點。那麼察察就是至察,至察到了極點是只看缺點。所以,在悶悶和察察的兩極之間,發現「其政察察」結果是「其民缺缺」,這是為什麼呢?
我們說呀,人心和人心之間,他是有感覺的。當我們對一個人厭惡的時候,是因為我們放大了他身上的缺點,你只看到了他身上的缺點,你沒有看到他的優點;你只看到他做出的不好的事情,你沒有看到他對家庭,他對單位,他還是有貢獻的。所以,我們如果說只看某個人的缺點和不足的時候,就會發現,我們在生活當中就會對這個人充滿意見,那麼這種內心對他的不滿,對他的厭惡,會在你的言行當中表現出來,實際上內心也充滿了一種對他來說是一種負能量的東西。這就會讓他覺得跟你在一起有一種隔閡、冷漠,還有一種無形的彆扭的感覺,這是我們每個人內心都有的直覺。加上你對他的言行,發自內心的這種言行,那麼他必然會對你有一種反作用,表現為缺缺。這種狀態顯然不是我們在生活當中、在工作當中所希望達到的效果。
那怎麼辦呢?我們怎樣在家庭中,在工作中去改善跟他的那一種關係?從老子的「其政悶悶其民淳淳」來看,我們要看到他人當中的優點、閃光點,他的配合,他的自律,那麼你就會發現其實這個人是很好的。從從政的角度來看,就會發現原來人民是很好的,國家領導者的內心無形當中就會跟人民的內心連在一起。這樣他就會在無形之中凝聚了人民的力量,老百姓就會自然的支持他,擁護他,其民淳淳。
當然,老子講的是帝王之學。作為百姓來說,我們更有可能的是應用老子講的「其政悶悶其民淳淳,其政察察其民缺缺」,把老子講的這個道理應用於修之於鄉,修之於家。比如說,兩口子的關係不好,或者家庭當中親子關係很緊張,那我們應該怎麼辦?當我們內心本能的想起對方的缺點的時候,那我們就要反過來想一想對方都有哪些優點。我們甚至做到只想對方的優點,而不去想對方有什麼不足;同時,我們還要想這種關係中我們做的不好的地方。那麼我相信,這種緊張的關係,包括夫妻關係,親子關係都會逐漸改善,家庭氣氛都會很快的改善。
這就是我們要應用到之前講的無為三要素,無為三要素是「節點」「通道」「能量」。節點是我們的內心。當我們內心多看他的優點的時候,我們的內心和他之間流動的能量就是好的能量,是溫暖的能量;當我們的內心反感、厭惡某個人的時候,對他發出的能量就是負的能量,是厭惡的、憎恨的、堵心的能量。那麼,他對你也會是相同的態度,反過來你就會覺得他對你表現出來的缺點就更加的明顯充分。
「禍兮福之所倚,福兮禍之所伏」。這是老子的千古名句,中國人都可以朗朗上口。這兩句話緊接著「其政悶悶其民淳淳,其政察察其民缺缺」,那是什麼意思呢?
「其政悶悶」是非常寬厚的政治,結果導致了「其民淳淳」,看上去結果也不壞。但是單純的、寬厚的政治,是否就絕對好而沒有任何弊端呢?如果寬厚到了極致,放任百姓自流,散亂無章,其實就已經有了隱患,最終也會出現亂象。所以,老子更深層的思考的結果,就是:「福兮禍之所伏」。當然,對「其政察察其民缺缺」的思考,順理成章,就是「禍兮福之所倚」。
「禍兮福之所倚」。禍已經來了,怎麼辦?我們就要想一想,為什麼有禍?這其中有沒有我們自己的因素,比如傻、愚善、貪慾、不認真、不仔細,對人心不理解等等。反思我們內心的不足,智慧的不足,相應去提高我們的內心的境界,內心的哲思後,後福不就來了嗎?
「福兮禍之所伏」。在一切都很順利,一帆風順的時候,要去思考其中有沒有隱患。任何的禍,往往都是人為的因素,他有隱藏的不滿意,他懷恨在心等等。那麼在順利的時候把這些因素找出來,就可能達成永遠的順利。
韓非子:人有禍,則心畏恐;心畏恐,則行端直;行端直,則思慮熟;思慮熟,則得事理。行端直,則無禍害;無禍害,則盡天年。得事理,則必成功。盡天年,則全而壽。必成功,則富與貴。全壽富貴之謂福。而福本於有禍。故曰:」禍兮福之所倚。「以成其功也。
人有福,則富貴至;富貴至,則衣食美;衣食美,則驕心生;驕心生,則行邪僻而動棄理。行邪僻,則身夭死;動棄理,則無成功。夫內有死夭之難而外無成功之名者,大禍也。而禍本生於有福。故曰:」福兮禍之所伏。「
從整體上來講,禍福是一對對待。什麼是禍福?人們是按照常規的標準來看待,比如健康的身體是福,受傷的是禍;得到財富是福,失去財富是禍。但是道家思想是不這麼看的,比如成語有「塞翁失馬,焉知非福」。《莊子》裡面就很多這樣的小故事。大家可以去找一找看。
什麼是極?極就是極點,盡頭。在這裡有兩個含義,一個是禍福相互轉換,是沒有盡頭的;一個是物極必反,走到了一個極點,就開始轉換到反面。
從國家治理角度講,寬厚到了極點,就生出了弊端;嚴苛到了極點,也就生出了一種有利的因素。所以,禍福之間如何變化,誰能把握住它的極點呢?
「其無正」,就是沒有在正道上,而是越過了極,好事就變成了壞事。反過來也會生出好事來。我們舉一個例子。比如十年文革非常嚴厲,嚴厲的結果就是最後走向了改革開放,這對中國人民來說,當然就是一種大好事。
極和正之間的關係是什麼呢?兩極之間為正,越過了極就不在正道上了。
按照這種禍福變化的思維,再去延伸到對待兩端,比如奇正善妖,就會發現原本是好的、正確的、善良的,也會變成壞的、錯誤的、醜陋的。
在生活當中,我們不難發現,隨著時間的流變,人們的價值觀也在悄然的發生著變化。比如說對美女的標準,現在就跟二三十年前的比不一樣了。對善惡是非的標準,我們也會發現,經常在變化之中。國與國之間的關係也在發生變化。
所以一般人就想不明白其中的緣故。這就是老子的感嘆:人之迷其日固久。他說人們迷惑於這種變化,這個時間已經非常非常長了。
到底是什麼緣故呢?其實在我們這個有形世界,有時間,有空間。我們發現,隨著時間的推移,萬物都在生長壯老已,生死死生的循環。作為萬物的集合體現的人類社會,自然也就隨著日月星辰的周而復始的運行,呈現出一種周而復始的變化。隨著這種變化,對待雙方也就開始了相互的轉換。
正復為奇,其復為正。為什麼「正復為奇」?按照流變的原則來看待世間的萬物,尤其是國家治理的策略,沒有不變化。可以理解為,隨著時間的流逝,原本覺得正確的方法會顯得不合時宜,原來不正確的方法也可能還會回歸到正確之中。當然,善惡也是如此這般的在流變循環之中。
「復」,28章有「復歸於嬰兒,復歸於朴,復歸於無極」等等。16章講:「致虛極,守靜篤,萬物並作,吾以觀復」。「復」,只是重新回到了原點。所以「復」還有個含義是循環往複。但是在循環往複的過程當中,必然有循環到了反面的狀態、時間點。所以說,「正復為奇,善復為妖」,只是循環走的半圈;而下半個圓就是「奇復為正,妖復為善」。
這就是說,人的價值觀沒有定準,好壞都是階段性的認知。我們來理解老子的思想,是要放到一個比較長的時空來看。所以我們來看這100多年來的歷史,顯然是可以印證老子的哲思「正復為奇,善復為妖」。我們難免要感嘆老子的智慧!
什麼是聖人?聖人之所以是聖人,就是他能把握住「事」「理」「物」「情」的變化哲理,看到了其中變化的規律,尤其是流變律。所以回應到本章最初始的「其政悶悶其民淳淳,其政察察其民缺缺」,悶悶或者察察,這都屬於單端的思維,顯然都有其弊端。最理想的治理國家的策略,應該如何操作呢?老子就給出了四個操作方法。
方表示有原則、有底線,講制度、講規矩,但是又沒有到極限,有一定的寬裕度,從而避免傷害到人。「方而不割」就是外圓內方之意。雖然有原則、有底線、有規矩,但是在表達的時候,又比較圓融,比較委婉,所以讓人可以心悅誠服的接受,而不會覺得感情上受到傷害。
廉表示言辭深刻,直指事物的本質、核心,比如去指出在某一件事情上,對方做的有不足之處。但是他為什麼不刺傷人呢?是因為聖人能做到言行很平和,態度很謙下,所以氣質很柔弱。即,能夠做到「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」,改變對方的想法,對方的內心,同時也沒有傷害到對方。
直表示說話很直接,不拐彎抹角,不修飾,因而效率很高。但是,他的修養保證了雖然說話很直率,但是言行有度,見好就收,不過頭,所以不會覺得他言語放肆,可以接受。如果過頭了,就相當於這個極沒有把握住。所謂「正復為奇善復為妖」,雖然出自善心,是好意,但是因為沒有把握住度,沒有注意方寸,就成了壞事。
正因為聖人有對人性的洞察,有對哲理的深刻覺悟,有對自己內心的覺知,對言行的反觀,所以,雖然方、廉、直,而沒有相應的流弊,就是割、劌、肆。
以上這三句,都是聖人管理國家、管理百姓的準則。既不是無原則的一味的寬厚而遺留下隱患,也不會一味的嚴苛而導致百姓的反彈。
前面三句「方而不割,廉而不劌,直而不肆」,這三者,我覺得我們普通人,努力努力還是有可能能達到的。但是,最後這個「光而不耀」,那顯然就是真正屬於聖人的修為了。
第56章講「塞其兌,閉其門,挫其銳,解其紛」,然後達到「和其光,同其塵」,最後到達玄同的境界。有了這個光,也就有了明。所以在他的治理下,是可以避免悶悶和察察的單端思維的弊端,去尋找到治理國家的一個平衡點,從而儘可能的避免禍福、正奇、善妖的變化。
我們回到本章開始的「其政悶悶其民淳淳,其政察察其民缺缺」,就會發現,如果只執一端,就會有無形的隱患在,或者本身就是大問題。那這個平衡點在哪裡呢?最後老子得出的結論似乎還是要偏嚴厲一些。方廉直都是相對嚴厲的,為什麼呢?嚴厲而寬厚一點,百姓就會感恩戴德;寬鬆而後嚴厲,百姓就難免怨恨。這也是老子對人性的洞察、智慧。
但是,老子最後用「光而不耀」,彌補了以上三者可能的弊端。儘管老子有這種智慧之光,但是他還要表現出很平常的樣子來。這個就是道家和光同塵的思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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