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論語信述》8.9泰伯篇——民可使由之，不可使知之

子曰：「民可使由之，不可使知之。」

孔子說：「老百姓能讓他們遵循著去做，卻難以讓他們明白這樣做的道理。」

民：百姓。鄭康成：「民，冥也，其見人道遠。」《集釋》：「眾謂庸凡之眾，即此所謂民也。」

《荀子·王制》：「雖王公士大夫之子孫，不能屬於禮義，則歸之庶人。」（按：庶人即民也。）

可：能、能夠。

不可：不能，難能。

由之：由，從也，遵循、順著。之，古代聖人賢君在政治、禮樂方面的制度、教化。

不可使知之：百姓日用而不知，難以讓他們領會明白這樣做的深層道理。

《註疏》：「『民可使用之，而不可使知之』者，以百姓能日用而不能知故也。」

《孟子》：「行之而不著焉，習矣而不察焉，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，眾也。」

《論語註疏》曰：此章言聖人之道深遠，人不易知也。

朱子曰：民可使之，由於是理之當然，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。

程子曰：聖人設教，非不欲人家喻而戶曉也，然不能使之知，但能使之由之爾。若曰「聖人不使民知」，則是後世朝四暮三之術也，豈聖人之心乎？

伊藤仁齋曰：此言治民之道，當為之建學設教，使其自由吾陶冶之中。

《易》曰：百姓日用而不知，故君子之道鮮矣。

劉宗周曰：百姓日用而不知，固也。然君子之化民，懸之以大道之的，而民率由焉。

劉開曰：人倫日用之道，豈唯使民由之，併當使民知之。古者飲射讀法原使民習其事而知其理，《孟子》云：「謹庠序之教，申之以孝弟之義。」故民出則負耒，入則橫經。先王之時，婦人孺子皆知禮義，教使然也。

錢穆曰：上章言教化，本章言行政，而大義相通。皆與此章義相發。民性皆善，故可使由。民性不皆明，有智在中人以下者，故有不可使知者。若在上者每事於使民由之之前，必先家喻戶曉，日用力於語言文字，以務使之知，不惟無效，抑且離析其耳目，盪惑其心思，而天下從此多故。即論教化，《詩》與禮樂，仍在使由。由之而不知，自然而深入，終自可知。不由而使知，知終不真，而相率為欺偽。《易傳》云：「通其變，使民不倦。神而化之，使民宜之。」亦為民之不可使知，而謀求其可由，乃有此變通神化之用。近人疑《論語》此章謂孔子主愚民便專制，此亦孔子所以有不可使知之慨歟!

張栻曰：凡聖人設教，皆使民之由之也，聖人非不欲民之知之。然知之系乎其人，聖人有不能與，故曰不可使知之。然使之由之，所謂知之之道固在其中矣。蓋有由之而不知者，未有不由而能知之者也。

陳祥道曰：聖人制行以人不以己，議道以己不以人。以人不以己，故禮方而卑，所以廣業，而其仁顯；以己不以人，故智圓而神，所以崇德，而其用藏顯。不可使知之而必其知，則是以己之所能者病人，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，是雖至於折骨絕筋亦無益也。夫老子所謂「古之善為道者，非以明民」，莊子曰「聖人者，天下之利器，不可以示人」，則進於此矣。

《四書解義》曰：此一章書是孔子示為上者以范民之道也。要在因民以治民，不必強民以從己。此聖人率天下以中庸之道，而無索隱行怪之弊也。

雲門隱者按：《大學》曰「在新民」，孟子曰「先覺覺後覺」，《周禮》立義「天子之責任」在於率領萬民復性。百姓習於日常生活，雖日用而不知，難以周知，難以習於禮樂，難於近道。而聖賢立教，暗佈於生活日用、節氣民俗、民族習慣之中，可謂用心良苦。百姓習之日久，自然而然走在道的路上。加之先覺設機以覺後覺，自立而立他，成己以成人，如此慈愛之心，使百姓由之而知之，知之以行之，行之而成之，誰謂愚民哉？近世不知之徒，不讀書不求甚解，不究其義，好事者胡亂言之，惑亂道統，遂使典籍埋沒、聖義不昌明，使民族文化淪喪，可惜也哉！人能弘道，道在人弘，豈虛言哉？

顏習齋曰：此治民之定法也。修道立教，使民率由乎三綱五常之路，則會其有極，歸其有極，此可使者也。至於三綱五常之具於心性，原於天命，使家喻而戶曉之，則離析其耳目，惑盪其心思，此不可使知也。（每個人的承受能力、理解境界各有差異。可備一說。）

《周易》《中庸》《孟子》《荀子》《論語集注》《論語註疏》《論語正義》《癸巳論語解》《論語全解》《論語集釋》《論語集說》《論語新解》《論語古義》《論語學案》《論語補註》《論語傳注》《禮記傳疏》《四書解義》《溫故錄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