革，己日乃孚。元亨，利貞，悔亡。

【題解】：離臨夏至，兌值秋分，巽象獸毛，夏希秋毨，革之物也。兌主金，離主火，變物莫若金，化物莫若火，金火鍛煉，應時變化，革之名也。《緇衣》云：「緇衣之宜兮，敝予又改為兮。」革之辭也。乾主天，巽主命，兌主獲，離主明，曰受天明命。離主日，巽主星，兌主月，乾主始，曰改正朔。乾主衣，巽主服，兌主改，離主色，曰易服色。受天命，改正朔，易服色，革之象也。推而廣之，改革、易制、變更、征伐，悉謂革也。

【注釋】：革，改易。凡革，帛本皆通作勒，所謂馬絡銜。《斯干》作斯革，《韓詩》作斯勒。《周禮》云：「革路龍勒。」孫詒讓正義：「絡與銜通謂之勒。」己，竹本作改，改通紀，紀同己，天干第六位，過中乃革，乾革於四。離納己，土居中主信，繼之庚辛，去故舊也。己日乃孚，待時中，圖之後。日信出信入，月信死信生，行有其信，人乃信之。孚，信也。

【玩辭】：己日始有孚信，大亨通，宜正固，悔無。夫欲行改作者，趣時尚中，求人之信。先時之革，人疑而無孚，後時之革，人棄而無信。二五中正，抱德推誠，心志相應，其道大亨。民安舊俗，樂於縱故，革而去故，違人之意，宜有悔也。革而時中，自孚孚人，悔乃亡也。將革而待時中，既革而守時中，君子而時中。

【觀象】：初四互家人〔䷤〕，言有物，行有恆，慎言篤行，何須己日？二五互姤〔䷫〕，克享天心，受天明命，順天應人，王者非申命不能行事。三上互夬〔䷪〕，夏啟戰有扈而作《甘誓》，商湯滅夏桀而有《湯誓》，武王會孟津而為《泰誓》，欲革舊制，必自王城誥舊罪。初五交同人〔䷌〕，代天伐罪，同人於野，而後能之，三代之君皆先得人心，後有天下。二上交大過〔䷛〕，棟橈傾覆，大過之才革而救之。反體曰鼎〔䷱〕，革曰去故，鼎曰取新，去故取新，不二致也。對體曰蒙〔䷃〕，改易之道，其要存誠，革言三就，乃見其孚，及其究也，果行育德，再三則瀆。

【序卦】：「井道不可不革，故受之以革。」因之則穢，革之則清，時時渫甃，井道乃革，此革〔䷰〕所以繼井〔䷯〕也。

【雜卦】：「革，去故也。」蠱亂曰有事，蔀暗曰多故，整治蠱亂，剪除蔀暗，去故曰革。

彖曰：革，水火相息，二女同居，其志不相得，曰革。己日乃孚，革而信之。文明以說，大亨以正。革而當，其悔乃亡。天地革而四時成，湯武革命，順乎天而應乎人，革之時大矣哉！

【疏證】：水火二物，自相侵克，火焙則水蒸，水決則火熄，性相悖，行相乖，其如二女同居，志不相得，解悖去乖，改而制之，所謂革也。金火交戰，己土通關，革道斯成，己日乃孚，革而信之。離體文明則事理貞正，兌性和說則人心順遂，道成元亨利貞。時當易則易之，位當改則改之，勢當變則變之，因時行用，因地制宜，因勢利導，悔乃亡也。天地變化而四時成歲，四時成歲而萬物化生，斯天道之革。湯放夏桀，武伐商紂，順天應人，民之悅之，如出水火，如解倒懸，斯人事之革。天人本一事，一事本無事。

象曰：澤中有火，革。君子以治歷明時。

【疏證】：離臨午，巽值巳，乾臨戌，兌值酉，午行巳之氣，戌

行酉之氣，天道將革，宜置閏也。君子觀法，修治曆數，明天道之將革；敬授民時，順人事之將革。建國封侯，人行朔數。改命易制，王行閏數。《堯典》云：「天之曆數在爾躬，允執其中。」是故君子官人守數，克行改作之事。

初九：鞏用黃牛之革。

象曰：鞏用黃牛，不可以有為也。

【注釋】：鞏，固執，艮也。帛本作共，《爾雅》云：「共，執也。」黃牛，六二柔中，純離為牛。革，獸皮，艮也。

【玩辭】：用牛皮結繩，捆束牢固。居初無應，非革之時，非革之位，不可有為。聖人改作，必有其時，必有其位，必有其勢，審慮慎動，從己之意，人莫之聽，其能久乎？慎其初也。陽剛之體，見掩於二，不可遽動，大宜居止，鞏用牛革，止其輕往。

【觀象】：離〔☲〕變艮〔☶〕體兌〔☱〕，明其心也，止其行也，莫之脫也，待其誠也。遇革〔䷰〕參旅〔䷷〕之咸〔䷞〕，處旅親寡，無孚於人，不可以行改作。革命必其順天應人，咸其拇，志未行，天不順，人不應，不可以有為。《論衡》云：「夫人不能以行感天，天亦不隨行而應人。」所謂革而咸拇也。

六二：己日乃革之，征吉，無咎。

象曰：己日革之，行有嘉也。

【注釋】：乃，始也。征，正行，乾也。嘉，美善，離也。

【玩辭】：己日始行改作，正行吉，無咎。中正守柔，內主文明之體，外應陽剛之君，中正無偏僻，守柔無悖違，文明盡事理，應上得受命，己日乃革之，行有嘉慶，時當也，位當也，勢當也，革而當也。有孚而後作，民志堅而民務行，征吉無咎。周后稷積德累功，至於文王，三分天下有其二，猶臣服事殷，當其事也。

【觀象】：離〔☲〕變乾〔☰〕體兌〔☱〕，信入信出，信死信生。己日乃革，嘉行用征。遇革〔䷰〕參大有〔䷍〕之夬〔䷪〕，不利即戎而征吉，何以故？有孚而後動，明直而順應，休命改命，悉美善之行也。《棫樸》云：「淠彼涇舟，烝徒楫之。周王於邁，六師及之。」所謂文王用征也。《時邁》云：「載戢干戈，載橐弓矢。我求懿德，肆於時夏，允王保之。」所謂武王不戎也。夫文王無革命之事而有受命之功，無觀兵之心而有即戎之事，然且征而獲吉；武王無即戎之心而有革命之事，然且行而無咎。何以故？聖人順天休命，先有其德，次有其位，後有其功，如斯而已矣。

九三：征凶，貞厲。革言三就，有孚。

象曰：革言三就，又何之矣。

【注釋】：征，妄作，應上六。貞厲，正行，乘六二。

【玩辭】：妄作凶，宜正行。易制宣言詳審終成，有孚信。剛居陽位，其性也專。處離之極，其情也明。過中生變，應上遇滯，恃剛征進，凶其宜也。言者，德之柄，心之聲，身之文，可不慎乎？詳審再三，革言就焉，己日至焉，令出民信，有其孚也。詩云：「白圭之玷，尚可磨也；斯言之玷，不可為也。」慎之至也。

【觀象】：離〔☲〕變震〔☳〕體兌〔☱〕，虛心而行，順勢而動。人孚我孚，時至而中。遇革〔䷰〕參噬嗑〔䷔〕之隨〔䷐〕，革曰去故，隨曰無故，去故無故，革言三就。革而隨時，三甲三庚，莫非己日，不改不變，更欲何往矣？《旱麓》云：「瑟彼柞棫，民所燎矣。」所謂革而將就也。《白華》云：「樵彼桑薪，昂烘於煁。」所謂革而未就也。

九四：悔亡，有孚改命，吉。

象曰：改命之吉，信志也。

【注釋】：改命，改易政命，兌也。信志，信以行志。

【玩辭】：悔無，取信於民，改易政命，吉善。陽剛之體，居失其正，用行改易，宜有悔也。革而有孚，革而得當，悔乃亡也。出離入兌，秋氣收殺，時當革也。水火相息，或躍在淵，位當革也。近君之位，道德玄同，任當革也。取信天下，政通人和，改易吉也。承乘皆陽，不比不應，心無牽掛，唯改命之志敷布四體，達乎兆民，昔之有言不信，而今信也，昔之氣志未遂，而今遂也。

【觀象】：兌〔☱〕變坎〔☵〕體離〔☲〕，疑情不悅，悅情不疑。赴湯蹈火，雖死不辭。遇革〔䷰〕參困〔䷮〕之既濟〔䷾〕，夫澤而無水，道其何所歸？通川塞淵，升雲降雨，濟物而不囿於物。賢而不器，志其何所往？懷德抱道，立言遂志，改命而不困於命。《文王》云：「上帝既命，侯於周服。」所謂許初吉也。「宜鑒於殷，駿命不易。」所以戒終亂也。

九五：大人虎變，未佔有孚。

象曰：大人虎變，其文炳也。

【注釋】：虎，獸王，乾也。變，帛本通作便，改易，兌也。虎變，變之廣大者。占，筮問，坎也。炳，質明著也。

【玩辭】：大人改易，如虎希革，信然自著，不卜亦孚。中正履尊，損益舊制，創設新法，斑駁如虎紋，威中彰外，煥然可觀，信信然鬼神不違。《卷阿》云：「顒顒卬卬，如圭如璋，令聞令望。豈弟君子，四方為綱。」所謂「大人虎變」也。

【觀象】：動兌〔☱〕變震〔☳〕體離〔☲〕，之子於徵，有聞無聲。允矣君子，展也大成。遇革〔䷰〕參隨〔䷐〕之豐〔䷶〕，以文德而成武功，苟非大人，其孰與於此哉？古之聖王，格於天地而受命，格於生民而登極，格於鬼神而降福，日中而革，革而眾隨，天下一人而已矣。《呂刑》云：「一人有慶，兆民賴之，其寧惟永。」所謂革而有隨，隨而致豐也。

上六：君子豹變，小人革面。征凶，居貞吉。

象曰：君子豹變，其文蔚也。小人革面，順以從君也。

【注釋】：豹，山獸，艮也。豹變，變之細密者。革面，變之淺表者。征，乘凌。蔚，文深密也。

【玩辭】：君子改易，如豹毛毨，細密詳實。王化廣被，庶民知其悔改，順上聽命。妄作凶，居正吉。九五履尊，至勇主革，其文彪炳，象大人虎變。上六無位，順五從革，其文蔚縟，象君子豹變。小人無所明，安於舊俗，樂於縱故，革面而已，若思復舊制，則周初三監當其人也。才不及大人而外於革，若妄興改作，恐失之時中，自取凶咎，唯守正道，得獲吉善。

【觀象】：兌〔☱〕變乾〔☰〕體離〔☲〕，初雖分決，終則親同。天下丕變，革道終成。遇革〔䷰〕參夬〔䷪〕之同人〔䷌〕，改易之世，必降明君，必遇良臣，其所以相遇者，不求而自合也；其所以相親者，不介而自同也。唱之必和，謀之必從，君臣道同，陰小盡決。孔子曰：「嗜欲將至，有開必先。」所謂革而同也。

【總論】：革者，君子因革改作之道也。尚孚誠，用時中，忌妄作。初九，無孚於初，因襲不革。六二，有孚於時，戒遽用其革。九三，有孚於人，詳而後革。九四，有孚於天，時之當革。九五，有孚於鬼神，道之當革。上六，舊故盡去，革道大成。六爻變化，離體三爻主去故，兌體三爻主取新。六爻行用，所以去故取新也。